采芜进来禀报时,我正陪姐姐在灵堂的里间给穗穗念着度的经文。
“慌什么,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叫醒人不会吗?”姐姐直至念完了这一章节才应了声,冷淡的看了一眼有些慌张的采芜。
“可是福晋,那毕竟是侧福晋,若是真有闪失,王爷怕是要怪罪您的。”
“怪罪?我如今还怕王爷怪罪吗?”搭着采薇的手从蒲团上站起身,姐姐走到了外间。
“年福晋如此没有诚心,竟在守灵的时候睡着了,来人,把年福晋叫醒。”
听了命令,采薇拿着边几上摆着的一杯冷茶走向了歪在颂芝身上的年世兰,颂芝如临大敌直把年世兰护在身后。
“福晋,我们侧福晋可是皇上亲册,您如此行事不怕圣上和王爷怪罪吗!”
“本福晋之前说过了,年侧福晋需茹素抄经直至格格康复。”
“福晋您糊涂了,惠安格格已经没了,何来康复之说!”颂芝护着年世兰眼睛不时的瞟向门口。
“既然格格已然无法痊愈,那就请年侧福晋日日斋戒忏悔!来人,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拉开,给本福晋叫醒年侧福晋!”
“住手!”几日不见的胤禛忽然出现在了灵堂外,带着几个随从浩荡而来,身后还跟着年世兰身边的小丫头吟松,想来出事的第一时间颂芝就叫人悄悄地去找了胤禛。
“王爷这么大阵仗带着人到惠安的灵堂来,好大的威风啊。”姐姐扫了一眼尽力把自己缩在角落的吟松,吓得小丫头脸色惨白。
“王爷!这几日侧福晋每日只睡两个多时辰,吃的也都是青菜白粥,福晋命人如此磋磨我们侧福晋,您可要为我们侧福晋做主啊!”
没等胤禛说话,颂芝实在是忍不住要告状了。
这几日年世兰确实日日抄经,也安静的待在灵堂,休息便窝在里间的榻上,想必也是对穗穗心怀愧疚,也算得上心诚。
可是,年世兰做的再多,也无法抵消在姐姐心目中对于她是导致穗穗夭折的罪魁祸的怨恨。
“啪!”采薇得了姐姐的眼神直给了颂芝一巴掌,颂芝身子一歪,采薇手里的冷茶顺势泼向了年世兰,房门和窗都是开着,冷茶泼到脸和衣襟上,风吹进来,年世兰瑟缩了一下微微转醒。
“想来你们侧福晋没教好规矩啊,主子没问话,做奴婢的便不能张口。”姐姐丝毫没理会胤禛,“年侧福晋这不是好好的吗?这不是醒了吗?”
“王爷”年世兰有些迷茫,只看到眼前站着一堆人。
“柔则!够了!惠安没了,本王也一样痛心。你让年氏抄经,本王也没说二话,如今事情已然如此,你如此行事,可有半分亲王福晋该有的气度和体面!”
胤禛挥手让身边的人先扶了年世兰起来去内间换下湿了的衣服,有些愤怒的看向姐姐。
“王爷如今与臣妾说气度和体面?臣妾的女儿被人害死,臣妾还要什么气度?什么体面?这些难道能换回臣妾的女儿吗?”
“惠安的事情是意外!”
“意外?王爷觉得是意外,所以惠安就白死了吗?若不是她年世兰戴着花招蜂引蝶,若不是她把猫推走,我们的女儿会因此受惊摔倒吗?”
“所以是本王从宫里抱了猫回来,所以也是本王害死的惠安吗!”胤禛觉得姐姐有些无理取闹,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似乎是没想到胤禛会这么说,姐姐愣了一下,随即泪水便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从穗穗受伤到现在,姐姐几乎没掉过眼泪,一直硬撑着,只怕一但不咬牙忍着就会彻底坚持不住,直到此时,听见胤禛如此言语,姐姐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四郎,十八年了,穗穗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啊!”
我看着姐姐崩溃大哭的模样,恍然觉得好像回到了当年弘晖没了的时候,那时只觉得,天都塌了。
就好像,这个盼了十余年,寄托着姐姐下半生唯一希望与盼头的孩子,最终还是没留住。
“柔则”
“王爷!”本该在里间伺候年世兰的颂芝突然跑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不合时宜的喜色,“恭喜王爷,年福晋有孕三个月了!”
年世兰有孕的消息此时传来,突然让我觉得这一切仿佛是上天予我乌拉那拉氏女子的诅咒,凡是深爱丈夫的乌拉那拉氏女子,必会在失去孩子之日领会如此之痛。
孩子夭亡的时候,姐姐有了身孕,皇上你只顾姐姐有孕之喜,何曾还记得臣妾与你的孩子啊。
他还不满三岁,高烧烧的浑身滚烫,不治而死!
而姐姐这时竟然有了孩子,不是他的儿子索了我儿子的命吗?
我怎么能忍受她的儿子,坐上太子之位呢!
站在角落里,我的手紧紧地掐着丝帕,满脑子都是当年在养心殿的对峙。
天道轮回,如今这番遭遇居然落到了姐姐的头上。
这算不算了却了我前世的心愿让她也尝尝我的锥心之痛呢?
可姐姐做错了什么呢,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我们求得不过是举案齐眉,子孙和顺,从未有过旁的什么奢求。
可惜穗穗却落得一样高烧不治的结局,而年世兰此时竟然有孕了。
姐姐没有错过胤禛眼里那一瞬间的喜悦,狠狠哭过一通后,姐姐彻底平静了。
“柔则,年氏如今有孕,此事便算了吧,待她产愈,再每日为惠安诵经如何。”
“王爷,不必了,是臣妾魔障了。采薇,送年侧福晋回去吧,让她好生养着,日后不必抄经了。”
“柔则,你要想开些,咱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是,臣妾知道了,臣妾这几日想好好送送惠安,待丧仪结束,臣妾会尽快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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