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灰烬,随风飘扬在一望无尽的天与海之间。
沈倾山将木盒里的东西付之一炬,有关这个女人的一切,一一随之消散。
除了他,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遗留者。
沈倾山摩挲着一条红色细绳编织的平安手绳,上面坠了一个的青色珠子,他留下了这个,还有她给他求的手串。
那个女人,他的母亲,似乎在关系他的生命上,意外的笃信一切玄学之言。
可她自己,偏偏孤零零死在了街头,在她自己的国度,以最低贱最不体面的方式。
三年前,沈倾山离开沈家,却仍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
“这就是你要的自由吗?”
他望着无尽前方,云滚如潮,海浪声声,唯独没有至亲的回应。
夜幕渐暗。
老式居民楼,家家户户亮起了灯。
江老太终于体力不支,拄着杖坐在矮椅上,怔怔望着柜子上的照片,发着呆。
那是她的儿子在出事前一天,和自己拍的唯一一张合照。
一个下午,宁执青和老人像是井水不犯河水,屋子终于有了几分整洁。
宁执青见好就收,老人有太多的东西是不允许她碰的,这些年,双方像是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
宁执青是希望老人将脾气发出来的,如果能支撑她活下来,恨也无妨。
她小炒了几盘清淡的菜,留锅里待盛,又熟练拿起角落里落灰的水盆,去洗了接热水。
端到老人面前,宁执青蹲下身,终于再次望进那双麻木浑浊的眸。
“奶奶,我先给您洗脚。”
轻轻软软的一句,江老太从回忆中抽离,她想到了自家的孙子。
他也曾这么对待自己。
宁执青每年都来,江老太知道犟不过她,就像之前她气得一脚踹翻了水盆,湿了她一身,她也只是安静又去接了一盆。
洗脚,剪自己再也够不到也看不清的指甲,按摩……
江老太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女娃,一口气却越来越不顺。
“敬远离婚后,儿媳妇就再也没带小航来看过我了。”
那按摩的手一顿,随后就是一声轻轻的“对不起。”
江老头看着外头暗下来的天,布满皱纹的脸浮现痛意。
“我知道,他是不想连累妻儿,也不想连累我。”
宁执青越发沉默,“是我对不起许叔。”
“……你走吧。”
宁执青静默,只是将老人的脚轻轻放回新买的棉拖里。
倒了水,洗手,又摆上热菜和软烂的米饭。
“饭我煮的很湿,您吹吹凉,吃慢点。”
“我这次带的药酒,听说对风湿有缓解,还有一些吃抵抗力的,您记得试试。”
“您如果有事找我,就联系隔壁的阿嬷,我给她留了电话。”
宁执青不厌其烦重复着每年离别时的话,但每次,老人都无动于衷。
更多时候,每次带来的东西,还没等到她离开,就被扔了出去。
然后再由宁执青一言不发的重新放回去。
只是这次,江老太僵硬扭过头,看着准备离去的人。
“你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真的就,不怕死吗?”
“这个问题,我也自问过很多遍。”
宁执青拿起大衣,走到门边。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这是许叔叔曾对我说的,这一点觉悟,我永不及他,但在死之前,有些事,我必须要做。”
身后是无尽沉默,宁执青踏出台阶,凝着外边的夜色,语气凝重:
“我一定会找出真相,还许叔叔和我家人一个公道,您保重。”
木门被关上,屋子再次剩下孤零零的老人。
江老太愣愣坐了许久,然后颤巍巍走向柜子,枯瘦干瘪的手抚上那照片,浑浊的眼里慢慢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