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沈溯的恐惧比萧言暮深多了,沈溯冷个脸,程小旗都觉得后背发凉。
说着说着,程小旗又开始念叨别的,从吴老太的事儿念到沈溯随手买来的包子不怎么好吃,最后还突然絮叨到了那个王玉扇。
“啧,小孩儿长得皮薄柔嫩的,可真招人。”她叹了口气,道:“我要养个这么好看的夫君便好了。”
萧言暮闻言轻笑:“你喜欢这类型的男孩?”
瞧着乖巧极了。
“多嫩生啊,谁不喜欢岁数小的呢?”程小旗一张黑面上浮起了几分艳羡,道:“可惜啦,人家也够呛能喜欢我。”
她是个锦衣卫,本身就不好找夫家,又是个女人,两相叠加,更难找,更何况,人家小书生年虽幼,却已是秀才啦,日后保不齐做官呢,怎么能喜欢她这类的。
程小旗絮叨了大半天,跟着萧言暮一起回了东厢房。
沈溯的院儿名为“青松院”,院内一套正房,萧言暮睡在东厢房,程小旗睡在隔壁,方便保护萧言暮,俩人离得极近,院内也没有什么丫鬟伺候,所以萧言暮需要打水时,都是程小旗给提水忙活。
萧言暮这回出去跑了一整日,回来时觉得自己都灰头土脸的,难免想沐浴,程小旗便蹭蹭蹭给她提水。
萧言暮则回到净室里,把自己扒光了,躺在净室的木缸里,享受着滚热的沸水,她躺着躺着,突然想起什么,睁眼问程小旗:“南典府司的仵作笔试,是什么样的啊?”
程小旗拎来个小马扎坐下,蹲守在木缸一旁,念念叨叨的跟萧言暮说话,她嘴碎话多,而且知道的也多,常常一个人能说上一上午,萧言暮就安静的听。
“仵作笔试不难,就是一些基础的问题,尸体多长时间腐烂,特定地点死亡的人有什么明显特征,生产过的女人盆骨和男人有什么不同,中毒而死的人的最大特征是什么样的,然后有一些比较偏僻的毒药,会造成特定的效果,需要一一写下来。”
“有时候吧,我们的仵作还得当医者用,所以你得通一些药理,自学也好,跟人请教也好,一些基础的病症你得能治,技多不压身嘛。”
“你是女子,过仵作笔试的可能性还会大一些。”程小旗一边给萧言暮浇上一瓢热水,一边道:“因为南典府司的仵作缺女人,旁的一些小城镇里少这些讲究,寻常人家到了验尸的部分,都无权利向县内要求仵作的性别,但是南典府司间的案子多权贵,若是有女子死了,人家点名要女仵作来,我们便要去寻女仵作。”
“南典府司上一个女仵作——唔,还是前几年的事儿了,出任务的时候受了伤,回来便不做这一行当了。”
程小旗说话间,还扫了一眼萧言暮的身子。
萧言暮身材纤细,浑身上下都白嫩的很,像是玉雕而成,水波荡漾间,云鬓乌发在水中轻轻地飘,一眼望去,能瞧见手肘膝盖处都是粉嫩嫩的,瞧着就脆,这样的人儿,日后也难免受伤。
她不是瞧不起女人,她自己也是女人,她只是太清楚南典府司是什么地方了,一忙起来,人都当畜生用,那样苛刻的条件压迫下,没有足够强大的身体和意志是很难扛过去的,她这么壮若牛犊的人有时候都吃不消,何况萧言暮呢。
但程小旗没说,她虽然嘴碎,但从不嘴关于别人的决定,免得惹人生厌。
“这样。”萧言暮隐隐知道了些,她泡在氤氲的水中,道:“那再拜托你帮我买一些草药医书吧,我再来读一读。”
不到最后一步,她是不会放弃的。
程小旗点头,没有再劝,只是说起了旁的事。
那时沈府一片岁月祥和,金色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柩落进来,两个女人凑在一起讲话,偶尔响起一阵热水哗啦啦的落下的声音,静好极了。
——
而此时的沈溯已经赶到了南典府司。
南典府司坐落在京郊,他一路过去,风雪将他的眉眼都浸的发冷,穿过南典府司的大门,行过一条甬道,走过正殿,最后进入他衙房。
千户以上都是单独的衙房,衙房此刻还维持着他之前离开的模样,屋内的熏香静静地燃烧着,他穿过案牍架,行到桌前坐下,一垂眸,便瞧见桌角处还摆着萧言暮的卷宗。
这一次瞧见这卷宗,与之前第一次瞧见时,是全然不同的心情了。
他盯着卷宗瞧了片刻后,拿起卷宗翻开来看。
里面的每一张字,都在这一刻有了不同的味道,越看越引人,那字里行间似是能瞧见她氤氲勾人的眼,能窥见她单薄惊鸿的影。
她的名字也是极难写的,要先沾上一点冷雪,再染上一股梅香,最后加上一点艳色,用润湿的毛笔细细的勾,将萧言暮三个字,写在他的纸上。
待到沈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面前的纸上已经写下了萧言暮的名字。
而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阵禀告声。
沈溯浑身一颤,手的动作比脑子反应更快,匆匆一笔划过了面前的字,墨水遮掩了她的名字,却将他不能为人窥探的心思暴露的越发清晰。
沈溯抿着唇,缓缓将这张纸抽下来,搓成团,然后道:“进来。”
门外的人快步行进来,拱手道:“启禀大人,属下探得了十万两白银的去处,正藏在鹿鸣山内。”
沈溯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道:“纠齐人手,先进山去探一探,三日后我们进山去查。”
顿了顿,沈溯似是想起什么似得,那双桃花眼微微一抬,盯着进门的锦衣小旗看了片刻后,突然问:“近期的仵作招收,是在什么时候?”
他不急这些。。。只是萧言暮实在是想他想的紧,他只是替萧言暮随口问一问。
锦衣小旗被问的一愣,快速想了片刻后,道:“回大人的话,近期的仵作招收,应该在三个月之后。”
他们南典府司收人是有时间限制的,每年有固定的时间,很少改变。
听到“三个月”,沈溯的面色似是更沉了些,他又问:“近期,南典府司内的仵作有多少个?”
“回大人的话,南典府司内的仵作一共只有七个了,上个月又内退了一个,剩下六个还有四个跟着出任务了,司内只剩下两个。”
沈溯垂眸,眉头微微蹙起,低声道:“那。。。我等近日岂不是缺少仵作?”
小旗讶然了一瞬,心想,整个司内的仵作都紧着您用,谁说不够用,都轮不到您说不够用啊!但他嘴上还是顺从的跟了一句:“是,都抢不过来,那我们提前招收?”
沈溯面色平淡的颔首:“你的提议不错,贴公告吧。”
他也不急招仵作。。。是南典府司仵作太少了,实在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