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毓华笑道:“小舅舅,难道只青州与荆州有好处,江州府的野猪沟那边也偏僻,荒郊野岭之地,地中的那点庄稼,长得还没草高,都被到处跑的野兔吃了。野猪沟一带的百姓,多靠打猎为生。江州府气候炎热些,像是青州荆州的冬日气候严寒,皮毛价钱比江州府贵。就皮毛一项,也能赚不少的钱。我听说有猎户家抓了野兔来养,野兔生得快,一窝生得也多,我还打算去看看,要是能多养兔,这可是大好的事情。”
棉花种植少,産量地,且棉吃肥,棉花九成都拿来纺线织布,极少用于御寒。
普通百姓多用狗皮,兔皮等各种皮毛过冬,兔肉虽腥臊,若擅长茶饭的人处理过,肉格外细腻鲜美,比羊肉都好吃。
对养兔这些事情,宁毓承就一窍不通了。他前世从未吃过兔肉,在大齐尝过风干的腊兔,吃起来肉质如鱼肉般细腻,远比猪肉要好吃。
夏恪庵也暂时没话可说,反正宁毓瑛那边还有一堆技艺上的事要解决,眼也不急于一时。
宁毓承觉着此事可以试一试养兔之事,问道:“养兔可要用粮食?”
宁毓华道:“草,瓜果等皆吃,若饿急了,还会啃树皮。只要有足够多的草料即可。兔的粪肥可拿来种草,草拿来喂养兔,真是两全其美之事!小七,不如我们一起去躺野猪沟!”
“行!”宁毓承一口应了。
大家一起聊到深夜,最後意犹未尽各自散去睡觉。
翌日宁毓承认真看宁毓华的庄稼种植记录,他从头看到尾,还是原来几个常见的问题。
水利灌溉在江州府做得非常好,惟有病虫害,肥料,种子几样未曾见到提高。
种子可以慢慢培育,像是蝗虫这种,後世都没得到非常有效的解决。病虫害也一样,要用到化学杀虫剂。肥料就更难了,氮肥要能制造生産,宁毓瑛的□□就可以束之高阁。
宁毓承考虑建议宁毓华在堆肥上下功夫,病虫害则去找它们的天敌,试着用食物链来制衡。
过了两天,宁府办了宴席,宁毓承与宁毓华便出发去了野猪沟。
野猪沟如其名,地形狭长,因为当年多野猪而闻名。打得多了,野猪已经许多年没有下山。
江州府还温暖得只用穿夹衫,野猪沟冷得已经需要穿厚厚的皮裘。绵延起伏的群山上,云雾缥缈,松林苍绿,红枫深红,银杏明黄,一层又一层,层林尽染,如花卷般美丽。
野猪沟的百姓却无心欣赏,祖祖辈辈居住在此,他们早已习惯,且每天睁开眼,便要出门去找吃食。
庆安县原来的李为善早就被罢了官,如今的县令黎融生年方二十七岁,是元丰七年的二甲进士,从陇州府调来做了庆安县的县令刚三个月。
到江州府时日不长,宁氏的大名,在大齐都如雷贯耳,黎融生当然知晓。在官场几年,对于官场上的热络那一套做得还是不甚熟练,沉默寡言跟在宁毓华宁毓承身後,一起前往野猪沟的叶里正家。
野猪沟的房屋矮小,破旧,叶里正家也只三间正屋上盖着一半的瓦片,另外一半盖着茅草。柴扉门推开,头发花白的叶里正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叶里正早年也是猎户,打一头野猪时摔断了腿,现在打猎的事交给了两个儿子。他认识几个字,比较有,被推举为里正。
休说府城来的官员,就是县城的差役,都极少到野猪沟来。前两个月从府城来了贵人,今天又从府城来了官。
莫非,野猪沟发现了宝物?
叶里正弓着腰,眯起浑浊的眼睛打量,听到黎融生道出他们的身份,他忙惶惑不安见礼:“原来是贵人老爷,给贵人老爷见礼了。”
黎融生看着叶里正的笨拙,一时有些尴尬,生怕宁毓华宁毓承不悦。
“叶里正无需客气,我们前来,打扰到你了。”宁毓华笑着客气道。
其他村民看到车马前来,跟着出来看究竟。宁毓承顺便打量过去,衣衫褴褛,灰扑扑,神色是穷人常见的麻木。
宁毓承叹了口气,对黎融生道:“黎县令,你可来过野猪沟?”
黎融生有些紧张,摇头道:“下官还未曾来过。”
庆安县隶属江州府,虽是下县,黎融生家境平平,又出仕不久,万万轮不到他到庆安。
还是因着广平巷之事,官吏去世空出位置,别的同仁们都升了官,他捡到了庆安县的县令。
宁毓承没再多问,黎融生是夏恪庵的下属,等他领教过夏恪庵的脾性,肯定会飞快成长。
“小七,叶里正说村中夏贵儿家养兔,我们去看看。”宁毓华说道。
宁毓承点头,几人跟着叶里正朝夏贵儿家走去。夏贵儿住在山坳中,山坳里搭了几间草棚子,走近了,便能闻到随风飘来浓浓的尿臭味。
叶里正扬声喊夏贵儿,从一间草棚里走出来一个中年汉子,他身上裹着脏得泛光,看不出颜色的皮裘,手上端着一只竹框,框中放着几只灰白的兔子,眨着眼睛望着他们:“叶里正,这几位贵人是?”
“他们是城中来的贵人官老爷,都是京城的大官!这是咱们县的县令。”
黎融生未曾详尽介绍宁毓华与宁毓承的官职,叶里正哪弄得清楚,只管照着贵得不得了的说了。
夏贵儿眼珠灵活转动,一看就很是精明。听到京城的大官,他绝对不信,认为叶里正是在吹嘘。黎融生是县令,对夏贵儿来说,就是天大的官了,他当即点头哈腰,恭敬无比地道:“原来是县令老爷,县令老爷来野猪沟,野猪都能变成金猪!”
黎融生见夏贵儿对他格外恭敬,反将宁氏兄弟两人放在了一边,比先前还要局促,忙道:“宁司农与宁宣抚使要找你问话,你且照实回答,莫要隐瞒。”
夏贵儿僵在了那里,赶忙又对宁毓华宁毓承点头哈腰。头点到一半,宁毓华拦住了他,盯着他手上的竹筐:“你快别多礼,兔子重,你快放下。”
夏贵儿依言放下了,宁毓华问道:“你如今养了多少只兔子,可能领我们去看看?”
宁毓承看着地上的竹框,发现兔子在里面一动不动。他顿了下,蹲下来拔了根草,轻轻碰触,兔子还是毫无反应。
夏贵儿心疼地看着兔子,哭兮兮嚎丧道:“贵人啊,我辛辛苦苦养的几只兔子,今天足足死了十只啊!”
大家皆一惊,兔子成堆死亡,肯定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