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这样的发展下去,别说他想要让疫病传到环琅了,怕是说不准想各州郡都投一遍,专挑达官显贵的人家里扔。
秦祉若有所思地望向对方,半响才开口:“这事副官说的在理,若是疫病只在军营传播也罢,但一旦涉及百姓,本王岂不成了薄情寡义丶惨无人道之人?”
“先生,换个法子。”秦祉挑眉示意,“尚且不论百姓,便是张舒医师知晓此事,你回了晋赭怕是也要小心着他。”
沈度神色恹恹,像是没了兴致,只将茶碗随手一放:“你要正面与他交手吗?”
“不是要议和吗?”秦祉反问。
沈度顿了一下,旋即失笑:“嗯,那就需要一位共同的敌人了。”
说的轻飘飘,但是去哪里找这样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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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麽意思,这样在梌州争当真没什麽意思。”秦祉笑眯眯地举杯,酒香四溢,充满整个厅堂。
霍修豪迈的将长刀按在木案之上,掀衣袍席地而坐,自有侍女样的人碎步上前,软声软语的斟满一杯酒:“州牧,请。”
他大笑着接过,仰头喝尽,似乎没什麽防备的样子,但眼神流转间确是十足的警惕与留心:“殿下所言正是,我也如此以为,因此才应了今日的邀约啊,可见你我二人的心啊,所见略同。”
“只是这话虽然是这麽说的,可毕竟一山难容二虎,难保不防备着彼此,这样一来,如何安心朝外打呢?”他盯着秦祉,“如今殿下率兵南下攻我环琅诸多城池,即便我愿意联盟,恐怕手下的弟兄们,也不会同意。”
另有一侍女跪行至秦祉身侧,手指藏匿在袖口间若隐若现,缓缓倒上一杯酒,送到秦祉嘴边,声音婉转的叫人:“殿下,请。”
秦祉视线一顿,旋即低笑一声,接过酒杯的同时,右手握住对方的手尖,勾着笑微微摩挲了一下,这才放开,一举一动做足了姿态。
此情此景反倒是霍修一挑眉毛:“果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殿下若是喜欢,那她送你便是。”
“可惜了。”秦祉微微闻着酒香,并未饮下,“若是换个局面,说不定真能成为友人的。”
霍修双眸一眯:“殿下此话是何意?换个局面,怎麽,如今倒不愿认我这个兄弟了?”
“认啊。。。。。。”秦祉幽幽说道,“如此能想到一处去,如何不认?”
话音未落,厅堂陡然生变,酒杯轰然坠地破开八瓣,清脆的响声传遍,瞬间从厅堂外涌入数人,刀剑相抵。
秦祉头也不回,只猛地抽出短匕,在身侧侍女落下攻击的前一瞬间,手起刀落,杀人于无形,鲜血猛地飞溅,留下一长串印迹。
前後闹剧不超过五秒钟,霍修福至心灵,马上反应过来,一把便要将身旁喂酒的侍女扯过来,却不料一柄短匕狠甩,他避身一躲,让那名侍女跑开了。
“点桃,过来。”秦祉冷清的吩咐,侍女心有馀悸地几步躲到了她身後,“殿下!”
霍修了然了,为何这小亲王会突然生出友人的感慨,他们二人竟同时选择了同样的方式企图控制对方,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冷眼瞥了那死去的人,再将目光移向点桃:“有意思。”
“你刚刚是故意碰她的。”
这话是冲着秦祉去的,但这人视线却始终落在点桃脸上,看的点桃有些俱意,但被强行抑住了。
秦祉平静道:“她的手可不是普通人,那是习武之人的手。”
“那麽她呢。”霍修声音,“这人不是新人,到我府上已有数月。”
秦祉随着他的视线回头,点桃微微一笑,看起来乖的要命,结果刚刚暗地里下药的手连抖都不抖,半点不带犹豫的。
“那只能是数月前,就是殿下的人了。”她轻声开口,一字一顿道,“这些日子多谢梌州牧照拂,点桃感激不尽。”
霍修没说话,目光深不见底,这种无声的压迫点桃曾在那个地方见得太多,他们许多人都是这样,像是上位者的刻意施压,逐步击破对方心防,最後看着人在自己面前吓得心绪不宁,跪地求饶的模样,再施舍几分怜悯,或是将人一脚踩在地底,一贯如此。
但今时不同以往。
点桃缓缓擡起眼帘,撞入霍修的眸中,勾唇一笑,目光满是清明。
“你倒是舍得。”
点桃知道他在说什麽,无非就是些什麽身为女子竟会不在乎清白云云,诸如此类的话她早就听腻了。
他们这群人都是如此可笑,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只可惜春山居的那场火之後,她早已迎来了新生。
“没什麽舍不舍得的。”点桃擡手拨了拨挡在额前的碎发,“若硬要说,州牧比我可舍得多了,看你身边往来之人不曾间断,我也时常感慨良多啊。”
“不过州牧样貌出衆,也难免受人喜欢。”
兰干地处泛州,那是燕国的边界,民风豪爽至极,只要能力出衆,不论男女皆一视同仁,她们这一行人自打跌跌撞撞去了李竹啓将军的手下,就算是耳濡目染,也该学会些什麽了。
看见霍修吃瘪到一时没了下文的样子,秦祉笑了笑,说:“这回,可以好好谈谈了吧,梌州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