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明是一本德行圆满的功德册啊我靠。
他刚洗完澡,头发末梢还在滴着水,一下抖肩,水滴落到了本子上,像那个答案里的台风天。
“那要怎麽回答?”
陶知易把目光从那滴水渍上收回来,认真的擡头问他,神色有些着急,钟思屿满心满眼的脏话就这麽消磨干净了,他垂着眼睛,默默的摩挲着下巴,心里一片冗长的叹息过後,他道:“我现在也说不好了。”
“要不你就按你原来的稿子背吧,本来,这些也没有什麽固定的答案。”
钟思屿的声音和方才不一样了。
好像……少了一点自信。
陶知易看着他,不知道短短几瞬之间,面前的人为什麽忽然会有这样的转变,他想,要是自己再聪明一点就好了,那样,也许他就能知道很多事情的答案。
再开口时,他拿捏着语气。
“没事的,思屿,我还是觉得你的经验要更丰富一点,我想要多听听你的意见,这是我自己的判断,即使失误了也不要紧。”
钟思屿怔愣了一秒,胡乱的揉着头发问。
“真的吗?”
“你真的那麽觉得?”
陶知易点点头,“很早就那麽觉得了,当时不就说,想请你带我一起吗?没有什麽不好意思说的,我只是觉得,遇到这样的事情,可能还是思屿你更可靠一点。”
“不管什麽,还是想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当然,就算有错也没什麽,因为最後做决定的还是我自己。”
“……”
然後,他看到钟思屿默默的搬了个凳子过来,他的台灯一直开着,而钟思屿的头发一直没擦,陶知易想叫他先擦擦头发再说,可看他面上一派严肃就闭嘴了。
那天,他们一直聊到深夜,开始是很正经的,一个人教一个听,後来,一切都很自然的过渡到了分享过去的环节,钟思屿推心置腹说了许多他自己的事。
那天,陶知易觉得他这个室友像极了那次台风天里那只浑身滴着水的小猫。
马珂终于来安北了。
他刚一下火车就把手机给关机了,拖着个行李一路回到宿舍,只有沈扬一个人在里面打电脑游戏,马珂对另一个室友的消失已经见怪不怪,没有回应沈扬招呼的打算,他现在困极了,鞋都没脱,倒在床上就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沈扬灿灿的收回手,也没作声,又回去打游戏了。
床上,只留下一双穿着鞋的脚斜着悬空中在床外面,两个人的世界,宁静异常。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
沈扬已经不在宿舍里面,他随手捞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给陶知易打了个电话,问他吃饭没有,要约他出来吃饭,老板请客。
陶知易那时候其实已经在学校食堂里吃过饭了,但他没这麽说,只说可以出来宿舍陪着他吃顿饭。
马珂睡醒正懵懂着,忽然间听到“陪”这个字,莫名看向了对面空荡荡一间床铺,呵地笑了一声,然後说好。
约的地方在学校附近一家小饭馆。
安北的秋天比上海低了四五度,陶知易往身上披了件厚外套和钟思屿打过招呼就匆匆出了宿舍,一路上萧萧索索的,来往的人擦肩而过,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直到他在路口转角处遇到两个并排走的青年。
陶知易忽地停住了脚步。
怎麽说,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特别到好像只是远远看上去有三分相似,偏偏让人动弹不得,只想就这麽跟随着目光,从中窥得真章,得到某种肯定。
他们是打了个弯儿,侧着身子走进了一家饭店,身旁的人挡到大半,陶知易匆匆一瞥只见到了一张遮掩不全的侧脸,同几个月前咖啡馆里静静端坐的那个人判若两人,气质清冽到渐趋锋利,只有轮廓相似。
但陶知易知道,那就是李应。
因为他看清了他身边的那个人,是那个学长,那个说他们八字相配的学长。
两个人出现的太偶然,消失的又太快。
陶知易刚刚在心里面推理完,眨眼间却又找不到人的踪迹了,他在心里面悄悄叹口气,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外面的风吹干了被捂热的汗,他继续又往前走,侧头看到那家饭店的名字叫同聚德。
人只要聚在一块儿便有了德行,是这样吗?
一个很好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