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开换一个角度来看,自己曾经何其愚昧与愚蠢。
他想问问鹿桑是不是没看见前日无数修士命丧沙陀裂空树根,但凡心中对这件事有一些畏惧,她也不会再如此信服道陵老祖。
“所以今天一切的血色,都是必要的牺牲。”
鹿桑哆嗦着手,从怀中掏出了一瓶药。
”不能再死更多的人了,夫君……你喝下这瓶药,忘掉南扶光,我们重新开始——等战争结束,再也不会有死伤,我们好好在一起,好吗?”
“鹿桑。”
宴几安终于开口。
语气平静。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你明明感觉到不对劲了,为什麽还在执着自己走的这条路是对的?还是……你也瞎了,看不见我的下场?”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始终冲着面前的人。
但是这一刻因为双目至盲,他看不见她脸上因为他的话有一瞬间的狰狞与扭曲,後槽牙咬合,那张美丽的脸部肌肉因此紧绷。
鹿桑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关于这条路她本来就没有回头的可能选择。
这一世,她原本只是一个村女,从小孤苦伶仃,受人欺负,都是美丽加上任何的能力的都啊王炸,可她没有——
她要忍受冬天漏风漏雨的屋子。
她要忍受村中痞子的骚扰。
她要忍受为了一点儿不值钱的野菜与草药在山中战战兢兢的过夜的恐惧。
她要忍受有时候黑夜里听见一丝动静,她不知道自己害怕的究竟是人还是鬼还是野兽……
她的一生原本这样枯燥乏味,直到她来到他化自在天界,成为云天宗的内门弟子,成为云上仙尊的小徒弟,成为神凤——
这张曾经绝望的时候她想过干脆划烂也许人生都能好过一些的美丽面容,终于变成了不那麽重要的垫脚石。
她受万人敬仰。
她得三界六界的宠爱。
所以那个小村庄,那个漏风的土坯房,那些过去狰狞且贪婪的凡人凡夫俗子,它们已经被灵兽践踏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废墟。
——哪怕他化自在天界也是一滩烂泥,但不会比那更差。
她回不去了。
她也不想回去。
低下头,柔软的唇瓣轻轻蹭过云上仙尊因为干渴开裂起皮的唇瓣,贴合在一起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快乐从背脊蹿起。
闭着的睫毛因为恐惧或者兴奋微微轻扫,开合,半晌半瞌着张开,她小心翼翼地用舌尖描绘丶湿润他的唇瓣。
“吃下药,一切都好了。”她轻轻诱哄,“你的眼睛,师祖会想办法的。”
宴几安嗤笑一声。
半晌,勾起的唇角又放了下去。
“只是忘了南扶光?”
“什麽?”
“还是能够忘记所有——过去发生的丶我所做的所有的事?”
鹿桑并不懂宴几安为何如此发问,她只知道两人贴合在一起的唇瓣距离距离很近,他却始终没有留有让她用舌尖把药丸送入他口中的馀地……
她能感觉到他此时此刻提问时,语气的古怪。
鹿桑没有多想,只当是他只是对放弃南扶光这件事犹豫不决。
她轻轻“嗯”了声,擡眼期待的望着近在咫尺这张脸,无论何时,宴几安总是会把复活沙坨裂树放在第一位的。
她猜对了。
当她语落的一瞬,“哗啦”铁链声响中,云上仙尊唇瓣轻啓,主动吻了过来。
舌尖探入她的口中,卷走了她含在齿间的药丸。
当她反应过来丶面色飞霞,灵活的舌尖不做任何逗留的抽离——
他毫不犹豫的吞下了那可能够让他遗忘一切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