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趣,樊麟沉下脸,神色冷冷道:“就这样?我要你的命有何用?”
青年直起身,好让樊麟看清自己,字句清明:“此时确实无用,但待日後许仪位极人臣,殿下自有大用。”
樊麟眉尾一挑,气笑:“狂妄自大!你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贱民,何来的位极人臣!”
许仪看着樊麟,眼底是化不开的寒冰与阴暗:“正因一无所有,所以贪得无厌。草民想再求一次殿下,给草民一个为殿下效力的机会!天下人弃我,许仪不过是想,踩在天下人头顶上罢了!”
那场雨浇透了他的心,他怕了,他也憎恨,他不要再当那个等着别人来救的人。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不过是场听天由命的豪赌,难免要失望的。那不如,将筹码抓在自己手中。
无人救他,他便自己救自己!
贪得无厌。
樊麟笑得鄙夷。青年不是来道谢的,而是来毛遂自荐的,但这样毫不掩饰的野心,让樊麟不觉多看他一眼。
“权势,荣华?你想要的就这些?”樊麟轻蔑地问。
许仪低头笑了笑:“这些或许对殿下来说不过触手可及,可对我来说,却是千载难逢。为了这些,我愿以命相搏!”
“你的命又值几个钱?”樊麟不屑。
许仪低笑出声,带着深深的恨意:“一文不值!”
许仪擡头,毫不畏惧地与樊麟对视,笑容中有着些许亡命徒般的癫狂,他开口,声音不自觉地颤抖,仿佛在尽力压抑着什麽:“所以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对殿下而言,又算得了什麽!”
有胆识,有野望,剩下的,便是是否有与之相匹的能力。
“可惜我不需要废物。”樊麟似随口般道。
许仪瞬时冷静下来,也不在意自己刚才的失态,坚定决绝:“许仪的命是殿下的,若殿下认为许仪不堪重用,殿下砍下我的头颅便是,许仪绝无怨言!”
樊麟轻笑一声,目光紧盯着许仪,说出的话却令人胆寒:“那你不妨说一说,我刚才在想什麽?若错了,我现在便如了你的愿,命人砍下你的头!如何?”
一步错,便是人头落地,可他跪在这,已经没有回头的馀地。
许仪扫过一眼桌案上的君王手谕,沉默片刻,不知在思索什麽,半晌,才缓缓道:“殿下在想班师回朝的事情。”
对则生,错则死,可越是这般危在旦夕之际,他好像越发冷静。
慌乱无益,慌乱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樊麟转头看了看案上的手谕,面上难以捉摸。
“何出此言?”樊麟居高临下看着下首的许仪,冷声问。
“此处离卢阳甚远,殿下扎营此处,许仪斗胆猜测,殿下无心再继续攻打卢阳。气候渐寒,临近入冬,此地贫瘠,气候恶劣,年年都有冻死长街的人,何况如今?近年土地荒废不少,往年的行商者宁愿往西北去,也不敢冒险前来,若据守在此根本没有足够如此多将士过冬的物资,殿下既无意进,便只有回。”
樊麟面上无甚表情,看不出喜怒,淡淡问:“如此?”
许仪低着头,沉静如水:“如此。至于其他,草民不敢多做揣测。”
樊麟审视着座下的青年,许久,擡手招呼沉默护卫在一旁的副将。
“给他找身衣服,明日来我帐中。”
“是,殿下!”副将领命,往前示意许仪起身随自己走。
许仪先是一愣,随即喜上眉梢,扣地一拜:“谢殿下!”
“下去吧。”樊麟摆手,拿起桌上公文一一翻看。
片刻,副将返回帐中,樊麟放下手中公文,端起茶水吹开表面浮叶。
“去查一查他的来头。”
“得令。”
抱着新衣物回到暂住的破屋,许仪将其放在一旁。
屋内,瘦弱的小女孩无聊地蹲在墙角,不知道在看什麽。许仪走过去,在她身旁蹲下。
“莜儿,在看什麽?”
小女孩回头,下意识喊道:“阿姐,老鼠!”
许仪微微笑着,将食指点在小女孩的唇上,悄声道:“嘘……是哥哥,不要再喊错了,不然,是要死人的。”
许仪放下手,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声音轻柔,却又令人遍体生寒:“你会死,我也会死,很多很多人。”
小女孩呆呆听着,花了很久才理解许仪说的话,乖乖点头喊:“哥哥……”
许仪笑着,拿出怀里油纸包裹的烧饼,塞进小女孩手中:“饿了吧?我带回来烧饼,以後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东西,给你买好看的衣服!”
小女孩听得一知半解,但她知道什麽是好吃的,什麽是好看的衣服,于是开心的点头,打开手中的油纸包,烧饼还是热的,许莜撕下一块递给许仪。
“哥哥!”
许仪接过,笑着揉揉她乱糟糟的头发,眼底却不见任何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