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你们几个要吵回去吵,你们忘了神君是因何解散枕因谷?还嫌他不够生气,如今更要上他门前来吵是不是?”
流景出声呵斥,两边这才不情不愿安静下来。
令黎颇为惋惜,她正想趁机多听点儿呢。
竺宴才不会被吵到呢,搞不好他也想多听点儿。
他成日里一个人在扶光殿中,也不爱出去,多无聊啊,若有多些人来向他说说那些不为人知的恩怨秘事,那可有趣多了。
十二名弟子又重新安静回去,气氛陡然间变得有种说不出的肃穆和……不吉利。
想想雅雀无声的扶光殿,门口冷肃跪着十二名神族子弟,气氛死寂压抑……
令黎用力摇了下头,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乱联想。
“要不,你们先回去吧?”她干巴巴道。
弟子们自然不会听她的。
她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转身进去了。
*
弟子们在扶光殿外一跪就是三个日夜,竺宴淡定得让令黎难以理解。他就仿佛外面根本没有跪那么些人似的,完全不受影响,也丝毫不为所动。
见他如此,她忽然间就有点理解为何应缇在汤谷外跪求了他一百年,他始终不为所动了。
虽为神君,却无丝毫苍生之爱。
令黎想起之前在典籍中偶然看到神尊的传记,不知是谁在上面批注了一句话,说,大爱即是无爱。
大爱即是无爱,那像竺宴这样,显然就无爱呢?
不仅无爱,还无解。
令黎找了个时机,问:“你不是不喜被人打扰吗?他们就跪在你的门前,一门之隔,跪了那么些人,一言不合的时候还会吵吵几句,你就不会觉得被打扰了吗?”
竺宴看向她:“我年少时,大部分时间,门口都有神侍看守。他们虽不得入,我却也不能出。”
年少?
典籍中关于竺宴的记载极少,少到只有一句话——神帝血脉,于神族混战中平乱,自此君临天下,成天地之主。
关于他年少时的故事,无只言片语。仅有的那些诸如他身体里的魔脉,那都是小道消息,真真假假,也不知究竟孰真孰假。
令黎对他年少时的经历有些好奇,双手托腮,坐在他面前,问:“为何会有神侍看守你?”
竺宴低眸看向她:“因为犯了错。”
“什么错?”
竺宴沉默,琉璃色的凤眸中露出思索,却许久没有回答。
“你自己也不记得了吗?”令黎笑眯眯打趣,“可是因为犯错太多?”
“不多,统共也就一个错。”
令黎皱了皱鼻子:“骗我。”
错一个怎会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这里不得出?听说龙族凤族的成长期格外漫长,要足足两万岁才成年,他说年少时大部分时间都被关着,那岂不是差不多被关了两万年?
天,两万年,那得犯多少错才能被关上两万年?
要换做是她,她也不记得了。
“没有骗你。”竺宴淡道,“确实只有一错。”
“什么?”
“生。”
令黎愣住,呆呆望着他。
竺宴:“我生,即是错。”
令黎直直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双手托腮的姿势,仰脸望着他。像是没有听明白,又像是什么都明白了。
夕阳斜照进扶光殿,在两人身上投下一片苍薄的花影。
眼尾渐渐漫出红色,长长的睫毛轻轻动了动。半晌,她哑声道:“你是对的。”
竺宴看着她。
“你是对的。”她又重复了一遍,轻而笃定。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是对的。”
你生来无错,自此之后,更加没有错。
是他们先对你无情,所以不论你如今如何绝情,你都是对的。
令黎忽然道:“让他们去漱阳宫外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