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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今昔忽一瞬

三月底，冯太后的懿旨急不可耐地飞来。四月初一，冯润、冯清长画双眉，斜红染腮，上穿广袖印花绮地衫，下束条纹间色曳地裙，在内侍的指引下鹭序鹓行。女人们衣着光鲜，神采却各异，有人奕奕飞扬，有人则始终压不住眉宇间的愁苦。

不论是何面貌，怀揣怎样的心情，她们都只能遵从命运的指示，不疾不徐地穿过宫门。

四月初四，行像仪式的先声便已奏响。在四天后的佛诞日，十余辆翠盖珠缨七宝香车将由肥硕健壮的白牛牵拉，载着来自五级浮屠大寺和武州山灵岩寺的诸多佛像，行遍平城的通衢广陌，届时，皇帝登上门楼临观散花，以此礼敬诸佛。差不多提前一个月，寺僧统领就要与宫中内侍联系，安排运送佛像、接送僧人等事宜。佛像通常运至中天殿外，用宫女提前熬制的赤红郁金香汤和雪白龙脑香汤，从头顶往下浇灌全身，灌浴者皆为皇帝钦点的虔诚僧众。

浴佛礼毕，佛像在云母堂、金华室、鹿苑台静候几晚，等待四月初八黎明降临，迎接信徒持花成薮、击鼓吹贝的繁盛。

浴佛时，皇帝不一定亲临观礼，他的许多宫女和妃嫔，倒是非常不愿意错过这番热闹。

小小的冯清身份尴尬，既不算正经的妃子，也不是冯润的陪嫁侍婢。她缩着肩膀挤在人群中，探头探脑地张望。

”哎呀！“

中天殿前的台阶上，端香汤的小宫女摔了一跤。大碗跌落，香汤飞溅，磕碰的生疼和烫伤的刺痛同时袭来。她不禁大声呼叫。

内侍见状，立刻冲上前去抡圆臂膀，眼看着一个耳光即将甩上小宫女的脸颊。

”等一下！别打她，我来帮她端。“

人群簇拥，裙摆摇曳。透过裙与裙之间的缝隙，冯清依稀见得小宫女的狼狈。她的视线正好与小宫女的头顶平齐。周围女眷听闻她的喊声，为她让出一条道路。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冯妃。“内侍转过头来，循声而望，满脸堆笑。油汪汪、湿腻腻的笑意当然不是为她，是看在她姑母冯太后的份儿上，挤奶似地流出来的。他弯腰道：”这儿有我呢。您到边上去一些，莫脏了您的手。“

冯清毫不理睬，径直走到小宫女身边，慢慢扶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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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妃共侍君

”你会不会做饭？“

”会一点儿。小时候在家跟母亲学过。“

”你家在哪儿？“

”南方。“

”哦，宋人。“

”现在不是宋，是齐。“

贵儿垂下眼帘，似有哀伤之色。冯润这才想起外面山河变易：四年前，宋室权臣萧道成篡国，改国号为齐。她打量贵儿一眼，问道：”逃难来的吗？“贵儿点头。她又道：”进了宫，就算是魏人了。无论南北，无论胡汉，大家都一样。“贵儿把头垂得更低，赧然一笑：”还是不一样的。尊卑有别。“

冯润感觉与她话不投机，皱了皱眉，只问她会不会做北方菜。她又点头。冯润便挑出阿措做的几道生辰菜肴，将食材用量略说一遍，令贵儿即刻下厨。贵儿欣然领命，取出榴花图样的香包，出昭阳殿拐过几道弯，直奔御厨外的小黄门双三念那里去。

按宫廷规矩，只有知御膳女官才有资格进御厨掌勺，烹饪事毕，由皇帝钦点的黄门内侍端菜、试菜、伺候饮食。若要破例，须拿沉甸甸的铜板疏通一二，是否算作”贿赂“，谁都不敢说死——妃嫔、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不算；非要认真追究，便算。贵儿先前看高照容的侍婢钟儿这样做过，轮到自己来做，自然得心应手、轻车熟路。

天黑之前，冯润如愿品尝到贵儿做的羊蹄臛。暖融融的羹汁流经舌尖、喉咙、胃肠，裹着若有若无的母乳似的气息，一寸寸淌进冯润的心底。

”真好，味道一模一样。“冯润泪眼盈盈。

”什么一模一样？“

”和我阿娘做的……“冯润欲言又止，”行了，这儿没你的事儿了。去忙别的吧。“

双三念那边，铜板在他鼓鼓囊囊的香包内你挨我挤。榴花图样精巧别致，他舍不得里面的钱，也舍不得装着钱的好物，昔日有人买椟还珠，今日他是珠椟俱留。从前攒下来的几袋铜板，尽数归入漂亮而崭新的香包，彼此摩擦、碰撞，发出类似乐音的动人声响。他悠然曲肱，半边身子靠在交杌上，撒豆似地朝案上倒钱，又集豆似地收回，翻来覆去，乐此不疲。

刘腾将他的蠢样抓个正着。他眼疾手快地抢下香包，揪住双三念的后颈，逼问钱从何来。双三念任由他拎鸡崽一般地提…

小说《幽花醉后》第4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