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甯走出宴会厅踩在地板上的脚很痛,今天为了这个慈善宴会咬牙踩了10厘米的恨天高,本来想着以此来彰显重视,一会拍卖的时候能有人捧场拍她的东西,结果现在,她侧身看自己被磨破的脚後跟,忍住再次翻涌的酸涩,一切都很糟。
她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宴会设在一个庞大庄园里,来之前听助理阿琳震惊的介绍好像是英国人以前留下的建筑。
室外都是全方位空调覆盖恒温,小路蜿蜒在茵茵草地,铺设着精致美观的观赏石,可惜了脱了高跟鞋赤脚走路的周甯,没有心情欣赏。
她每次难过的时候,总喜欢去一个有水的地方,静静的蹲着听水流的声响,就像现在,她双眼略微失神,长腿屈起在胸前,双臂又抱住屈起得长腿,头放置在膝盖上,乌发像丝绸一样滑落,有些颓然的坐在角落喷泉上的台阶上,乌黑长睫毛下坠,遮住出尘的眸子,染了抹伤色。
她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见温邵,他和记忆里相比好像没什麽变化。
依旧清隽引人侧目,骨子里得矜贵不减反增,依旧和年少时一样站在最高处。
所以她心里的颓然是那来的呢。
周甯仔细想了想,强迫自己忍住矫情要下落的泪水,吸了吸鼻子。
大概是,很久以前,他在她面前曾不站在高处,是她走两步就可以拥抱的人。
那时的他是瞩目耀眼的温家独子,是同辈大院里的风云人物,而她不过是家里剧变,寄养在姨妈家的小镇女孩,身份没少被人讥讽,就是两个身份差距这麽大的人,莫名其秒的走进了彼此的世界,甚至许下过关于未来的承诺。
可最後呢?她好像只用了几句话,折了他一身傲骨,断了两个人的可能。
今天见到他依旧会难过,原本已经封存沉寂的角落,再次喧嚣起来,一股难言的情绪在她胸腔横冲直撞。
叫她缴械似的垂着头,攥紧了一只手,其实最让她难过的是,他竟然下意识为她挡住了那杯酒。
那怕当年她把话说成那样,再次见面他做的第一件事是保护她。
这些年,她已经为他充分找好,他一定厌恶她的理由,以此来宽慰自己的心。
可他没有,他好像还是很好。
她背面看不见的一处亭子里,有个身材长相极为出挑的男人。从她刚坐在这里就凝着她,眸光幽深沉冷,像要把她看穿,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牵着一个五岁大的小女孩。
她不开心,是因为宴会上的事吗?
还是因为,他自嘲一笑,见到他。
风起,即使室外恒温,有些地方也不是能呆的住人,比如他和周甯呆的两个地方,乔仪被冻得跺了跺脚,拉着温邵的手晃了晃,耷拉着脑袋,无声的告诉他要回安排的房间。
温邵垂眸瞥小姑娘,鼻尖有些发红,又扫了眼周甯,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蹙了眉。
解了身上刚换的西装外套,只留一件白衬衫,交给乔仪低声道
“你去拿给刚才帮你的姨姨,一会直接去机场带你回去。”
“姨姨知道是舅舅你的吧”五岁的团子乔仪不解瞪大眼,为什麽竟然都这样了,舅舅自己还不去
“你去不去?”他没回答乔仪的问题,颇具威慑力的反问她,冷意乍现。
乔仪看了他几眼,然後忍下一口气,两只小短腿扑棱的向周甯奔过去,等周甯听到声响茫然转头,正看见月光照在可爱的小女孩身上,她手里拿着一件成人男性的西装外套。
跑到她面前还有几步,周甯向她伸出手,把她接在怀里,乔仪把外套笨拙的披在她肩上,奶声奶气的张嘴
“姨姨,冷哦,快点回去,不要不开心啦”
说完就挣脱开周甯,跑走。
周甯理了理披着的外套,她知道是谁的。他身上的气息没变过,周甯看着乔仪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到後来,她干脆不看了。
与此同时背後那片假山里的男人终于走出来,一只手牵着乔仪
“舅舅,那个姨姨是你什麽人呀”乔仪纳闷,舅舅心情还是不好
“重要的人。”他不假思索。
重要的人?乔仪脑袋瓜飞速转动,原来看过好几次的照片上的姨姨,是舅舅重要的人啊。
*
农历新年27号中午,周甯独自一个人坐上了来往浦东机场的保姆车,初一她新电影的第一场路演在北京。
“周老师,上次您说要捐赠书籍和衣物,这边我需要联系专业的机构,到时候走程序可能需要的时间久点,可以吗?”电话那头,支教老师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周甯轻轻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听出了她话里的踌躇,温声说道:“没关系,程序正常走就好,我等多久都没异议。”
电话那头的支教老师长呼了一口气。
她以前见过太多嘴上说要捐赠,可最後却了无音讯的人,周甯的承诺,就像一颗定心丸,让她心中的担忧消散了不少。
“我替孩子们谢谢您。”
“没什麽的。”周甯挂了电话後。
倚靠在柔软的椅背。
丝丝缕缕的疲惫如藤蔓般缠上她。
她蜷缩起来,头倚着车窗,恍恍惚惚的睡着,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少年穿件白色冲锋衣,黑色工装裤,肩膀挺阔,双手插兜站在教学楼的拐角,清冷的眸子凝着她,淬着淡淡的笑意。
她雀跃的跑过去。
可下一秒那人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