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难了,从这里走出去。
她想起白天去见佩佩,小学里的孩子们,有澄澈懵懂的双眼,腼腆害羞的笑容,她相信没有人不憧憬美好的未来,这些孩子们可以不出衆不优秀,但需要给他们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
她再一次深刻的庆幸,还好自己来了。
当天晚上陈威的人员调查报告也出来了,熠进区的人员构成都是单纯的农民,没有不法途径被强制性带来的妇女儿童。
周甯连同拍摄团队,制定了为期三天的拍摄计划,准备横跨整个熠进区,主要聚焦农业和留守儿童教育方面。
这三天温邵也大大小小发生了不少事,策尘财务部总监孟清舟的离职手续彻底办好,意味着孟家的势力在温家被彻底肃清。
最新举行的董事会中,温邵以碾压性的票数胜利,坐稳了策尘第一把交椅的位置,将权力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中,孟蒯当场离席。
当晚他被急召回老宅,老爷子下了死命令,必须马上挺手,再做下去对不起孟家,对不起孟舒宇父亲和孟舒宇,斥他铁石心肠,不懂做人留一线。
温邵从来没说过也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良善的人,但他有自己的底线,明白自己从小享受了很多红利,更不应该去打压觊觎普通群衆的利益。
他父母是军人,十八岁考入南京军校,为国防事业献身三十馀年,他多少耳融目染些。
孟家做的是触及根本的事情,暗地里那些産业链,太脏。
那天晚上他把收集到的各种证据,恭敬的放到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闭上了眼睛,他心里也清楚,只自己打开看一眼,那麽怕是怎麽也无法开口,替孟家求情了。
可就那闭眼一瞬间,他想起许多峥嵘岁月,想起自己远在西部护家国的儿子,到底是为的什麽。
他打开了档案袋,仅仅一眼,一颗心就沉到了底。
“如果你要做,舒宇一家人……”老爷子沉沉开口
“舒宇哥和孟叔叔沈阿姨和孟家不一样,爷爷”温邵擡眸定定望他。
那一刻,老爷子好像看见了很多年前自己的儿子,温谦曾经也是在这间书房,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一年前,我回去见我爸妈,也见了舒宇哥,舒宇哥多少知道一些,他告诉我,让我别手软,当是对得起他的军衔”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爷子叹了一口又一口气,挥挥手说,随他去了。
那晚老爷子一个人做到深夜,掏出亡妻的画像擦了又擦,自言自语喃喃
“你还记得老孟吗?当年在战场上和我一起爬出来,他生了个不中用的儿子,做了坏事,我本来想帮,毕竟小时候一口一个叔叔喊我,跟在谦谦後边喊哥哥,可丽昀你知道吗,这孩子做的实在太出格了,我没有办法,我也不忍心啊。”
回应他的是四散而开的孤寂。
可能又过了几分钟,书房门被人叩响
“爷爷,睡觉了,我扶您去房间”
不是他孙子又能是谁,
估计是看他书房灯一直亮着,知道他没睡,顾忌他年龄大,不放心,专门过来的。
老爷子今年87岁了,妻子患病那段时间,他公务繁忙,没能照顾左右,也没赶上最後一面。
他一辈子有两个子女,大女儿也因此在母亲去世够,渐渐疏远,自结婚以後鲜少回来。
二儿子自幼聪明懂事,踏实上进,可在婚事上,是他强硬到偏执,多次阻挠,一次又一次伤害了二儿子和儿媳妇,最终导致,二儿子不愿意回来,和自己也渐渐疏远,保持着稀少的联系。
他弄丢了自己一双儿女。
反而是最後的孙辈,一直愿意回来看他,尤其是现在搀着他的人,可笑的是,连这个孙子,他也曾想强硬的安排他的婚姻。
温邵把老爷子扶到床上,坐在他床头,看了老爷子最近的一系列体检报告,其实没什麽大问题,只是身体机能自然下降,到底是个什麽情况,他也说不准。
“邵儿,你到底怨过我吗?”老爷子苍老的声音有些沉重,浑浊的双眼带着几分探究。
“小时候从别人嘴里听说,您以前对我妈不好,我怨过您,後来我妈跟我说,那是他们的事情,您是我爷爷,对我和对他们不一样,我对您也不能向他们对您一样。”
温邵能理解爷爷现在的心情,可能是越到最後越要解开自己不得知的问题
“以前您也问过我一个类似的问题,我回到这里,也不怨你,当初您派人派去了好几波,怎麽偏偏最後一波我跟着来了,开始回来觉得烦无聊过,也不想去上学,但走的路,都是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