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想进一步问问顾程言的事,但又怕他不想说,于是最后只憋出一句:“好好过日子,行,他对你好就行。”
温祈鼻尖蓦地一酸,停顿了好半天。
他为数不多的父爱是从丁海身上感受到的。
温梦小时候对温祈很严厉,考不到满分就不让他吃晚饭。丁海半夜回来,悄悄拿饼给他吃。
丁海做的活年底多分到钱,还会给温祈买好看的文具和流行的衣服,被温梦骂一顿,但下次还买。
温祈一直以为他是自己亲爸,直到某次听见邻居议论,说他爸傻,给人接盘。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跑回去问温梦,然后挨了顿打。
后来温祈明白了,他悄悄观察丁海,发现他似乎完全不介意。他说自己没有学历,人也木讷,只会挣辛苦钱,又说温梦比年画里的天仙还好看,怎么都是他占便宜。
但温祈却知道了。
知道这不是他亲爸,知道他们和其他的家庭不一样。
后来随着温祈长大,他出众的相貌和优秀的成绩都成了温梦必须盯牢的东西,她全权把控温祈生活上一切,丁海的部分就变得渺小,似乎只剩下抽烟和沉默。
“爸,今天天气好,我推你下去吧。”温祈说。
丁海所在的这栋楼属于医院的疗养区,花园外围整个搭建了巨大的玻璃温室,一年四季冬暖夏凉。
初秋天朗气清,天空湛蓝如洗,温祈推着丁海穿过花圃,停在喷泉旁边。
环境很舒适,丁海眯着眼睛看晶莹的水花喷溅,温祈看向他,拿出手机。
“拍张照吧。”他突然说。
温梦生前,他们三个人唯一一次拍照是在他小学时候,班级要求的。温梦离开以后,温祈偶尔想回忆,都无依据可应。
丁海这辈子也没拍过几张照片,他明显有点愣,但还是朝温祈咧开嘴。
温祈换着角度拍了几张。
他带丁海来到树荫下翻看,忽然在停在了其中一张上。
温祈双指放大那张照片,在丁海身后斜对面的二楼连廊上,站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应该是医生。另外两个,一个棕色头发温祈不认识,另一个穿着运动衫,头戴鸭舌帽的脸有些模糊,但他一眼认出了是贺卓鸣。
这几人明显看到了温祈,贺卓鸣趴在栏杆上朝向他,旁边的棕头发甚至冲镜头比了个耶!
温祈:“?”
温祈连忙跑出去,但连廊已经空了。
丁海用眼神询问,温祈便安抚道:“没事,看花眼了。”
在他身后的诊楼,从门口探出一颗棕色脑袋。
不过只有几秒,就被人一把拽了回去。
纪枫整理被扯变形的领子,不满道:“干嘛?”
秦泊远一手拿着查房记录本,另一只手把圆珠笔别进胸口的口袋:“警卫就在那边,你别鬼鬼祟祟的。”
纪枫难以置信:“我又不是坏人。”
说话间,贺卓鸣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昨天在马场伤到了肩膀,但他抗摔打,骨折的骨头只折了一半,所以此刻看起来还跟没事人似的。
要不是秦泊远要求,他甚至都懒得来医院检查。
除了一般的骑术和马球,贺卓鸣还享受驯服烈性骏马的过程,他仿佛天生就带着征服欲和掌控欲,而且相当有韧性。以往从马背上摔下来也不是没有,但只要他想,最后就一定能驯服。
他想得到的东西也是一样。
秦泊远:“尽量别沾水,避免剧烈运动,静养为主。纱布理论上一周以后拆,不过你随便,反正说了你也不听。”
贺卓鸣确实没听,他朝门外抬了抬下巴:“人呢?”
纪枫赶紧道:“还在那。”
贺卓鸣远远望了一眼,树荫下的人似乎已经发现了什么,他举着手机,频频朝二楼的方向看。
起初只是贺卓鸣注意到了温祈,但他眼神停留太过明显,被纪枫当场抓住,然后就有了他们摆造型的那张照片。
“我哪里像坏人,你们俩一个别有居心,一个冷脸人机,明明我才最阳光最正常好吧?”
纪枫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
秦泊远随口打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