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卿先到段冽常去之处找了一圈。
他不停呼喊他的名字,毫无反应。
雨倒是越来越小,丹卿内心,却难以言喻的焦灼。
那么糟糕的天气,段冽会不会摔倒在什么地方,已失去意识?
他身体本就虚弱,临时昏倒在大雨里也有可能。
想来想去,丹卿都觉得,段冽现在肯定处于极度危险之中,他再不找到他,可能他就得死了。
也是过于慌乱,丹卿显然忘记,段冽的命格本不该止步于此。
怎么可能四处找不到人呢?
伴随找过的地方增多,丹卿越发着急上火,他气得眼泪快掉出来。
段冽这人真是,眼看将要落雨,不知早些回家么!不知他会担心么?
他那破身子,能走多远的路?他白日滞留在遥远深山,且都踉踉跄跄赶了回来,段冽他就不能让他省省心?
不论怎么想,所有猜测都指向恶劣的结果。
丹卿鼻尖酸涩,他有种蹲下去缓缓情绪的冲动,可没有时间再供他挥霍。
衣摆积满水,又沉又累赘。
丹卿不察,跨步时被绊了下,摔进脏污泥洼。
闷不吭声从坑里爬起来,丹卿擦了把脸,抬头望向远处,突然,他似野兽般嘶吼着,朝高空大喊两声“段冽”。
这举动,既像是发泄,又像是在祈求微末的回应。
可终究还是石沉大海。
丹卿弯下腰,用双手去拧衣摆里的水。
水声哗哗,他眼里似乎也有某种晶莹的东西,融了进去。
只沮丧了两息,丹卿便直起脊背,重新出发。
本是要往前走的,不知为何,丹卿蓦然回头,心头莫名滋生出某种预感。
细雨纷纷。
一个形容狼藉、裹满污泥的男人,静静站在丹卿身后。
衣料紧贴他身躯,漫天乌沉里,他瘦得像根竹,仿佛破碎得千疮百孔,又还顽强地挺立着。
段冽太安静了。
他面色苍白依旧,眼神深幽如常。
除去青紫薄唇,以及前所未有的狼狈。丹卿竟无法从他身上,再寻出一丝异样。
丹卿张了张嘴,喉口烧灼,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段冽到底在他背后站了多久?
哪怕只是短短刹那,他也该喊他一声,告诉他,他没事,他就好好站在这里。
可段冽呢?
他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站在他背后。
他是不是还将他发疯绝望的样子,全部尽扫眼底?
丹卿眼底冒出了火,他觉得他像一只困兽,狰狞地四处冲撞着铁笼,想要歇斯底里,想要癫狂,想要拽着世界一起毁灭。
但最终,丹卿只是默默看了眼段冽,转过身,朝破庙的方向而去。
他步伐不快,却很稳。
实际上,丹卿双腿气得在打颤。
可他极力掩饰着。
直至丹卿即将走出视线尽头,段冽才握了握掌心,艰难跟上去。
段冽眼里的这片天地,混乱且颠倒;他耳畔的所有声音,模糊又杂乱。
只有那抹浅青的影子,是如此清晰真实。
睫毛颤了颤,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段冽都已然疲惫到极限。
可他双脚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它沿着那人走过的痕迹,执着坚定地追寻着。
段冽右拳始终攥得很紧,那团静静躺在他手心的披风碎布,湿得都能滴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