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老太爷一口浓痰吐出来,翠秀连忙端痰盂接了。
“翠秀,你的肚子可还好?”老太太怜爱的摸着媳妇的手,“这可是我们老韩家第一个孙儿,可要留神着。”
翠秀扶着圆滚滚的肚子,露出一个甜蜜的笑。
她的孩儿,已经开始拳打脚踢,活泼的很呢,每一下微小的胎动,都让她心头如同被春光照拂一般温暖。
“韩大哥,颜儿不能嫁给你做妾。”宋依颜,靠在韩烨怀里,绞着手帕子,小声但是坚定的拒绝了他的提议,“若是给韩大哥做妾,颜儿会没脸面去见地底下的爹爹。”
“可是颜儿,咱们都这样了,你无名无分的,不但邻里会说闲话,对你自己声明也有损,”韩烨皱眉。
“颜儿只愿跟着韩大哥,哪怕是做情人也好,没有名分也没关系,只求韩郎真心爱我,”她的小手交叠在胸口,看着窗外的冷月,“我只求和韩郎一生一世,永不相负。”
头上猛然一沉,韩烨将一根白玉青花簪插在了她的发中,很是仔细的理了理,许久才沙哑答应,“你说好就好。”
他握着她的手,黑眸里满满都是她的身影,“一生一世,永不相负。”
宋依颜破涕而笑,反身靠在韩烨身上,“不求生同时,只求日日同君好。”
“我一定尽我所能,对你好。”
握着她小手的大手猛然一紧,传来一种坚定的温柔。
“韩家嫂子,你的月份这幺大了,怎幺还挺着大肚子来洗衣服?”河边有女子连忙去扶挺着肚腹捶打衣物的翠秀,“嫂子,好歹你相公也去了京里,家里怎幺还请不起一个帮忙的?之前你家的那个丫头呢?”
“你说小丫啊,”翠秀扶着腰摇头笑,“她陪着宋小姐上京城找外祖去了。阿烨才刚去京城,听着光鲜,其实就是给人当差,手里哪里有多余的钱?我这边,自己动手也将就了。”她擡头,甜蜜的看着天际流云,这是入秋的时节,“也许等到深秋孩儿出生,啊烨就能赶回来看一眼孩儿了罢。”
桃花挂满枝头,京城雨滴滴落在窗外,柔美清丽的仿佛不染凡尘的姑娘一把支开窗棂。
院子里的男人仿佛有心灵感应般,回头温柔的对楼上心爱的女子展颜而笑。
宋依颜小手圈在唇边喊,“韩郎,下雨了,接着伞!”
一把张开的红伞,绣着朵朵白色梅香,在那轻烟小雨中,打着旋儿从二楼飘下。
他一手接住,撑在头顶,仰头看去,颜儿笑面如花,冲他挥动着手臂。
“见红了……恐怕不中用了。”镇子里的医馆里,老大夫紧紧皱着眉头,出口的话让翠秀如遭雷击。
“大夫!大夫!”翠秀苍白着脸挣扎着从榻上翻下来,砰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这是韩家的第一个孩子,孩儿的爹还在京城等着他!就算要了我的命去也不要紧,求求你,大夫,救救他……”
“老夫可以尽力,只是,这安胎药喝来太贵,你……”大夫叹息一声看着她袖口的补丁,“你有那个银子花幺?”
“有!我有!”翠秀咬牙,将下唇咬出了血,一把将腕上的玉镯撸下放在桌上,“大夫,这是我娘给的嫁妆,家里箱底还有一只,凑成一对,能卖的上价钱。”她不由分说将那镯子紧紧塞在大夫手里,绝不让他退回来,眸中带着红泪,是一个母亲最最绝望的祈求。
“孩子,你乖乖的,让娘亲把你生下来好不好?”翠秀蹲在地上挡住下身,似乎要挡住那不停流淌的鲜血,泪水滂沱在脸上,仿佛就这样就能挡住她孩儿生命的流逝,“孩子,不要离开娘亲,爹爹还在京城等你,他若知道你出事,不知道会如何伤心……”
“孩子,你帮帮娘好不好?娘盼了好久,才盼到你……”
“孩子,娘好容易带了你七个月,你已经会动会闹了,会动了,你在这个时候离开娘亲,亲娘只想把你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好不好?孩子,好不好?”
那粗布衣衫的女子,头枕在冰凉的桌角,一下一下轻柔而缓缓抚摸着高高鼓起的肚子,小声呢喃,浑身发抖。
而腹中的小生命,似乎响应起了她的声声呼唤,终于从无声寂灭中慢慢找回心跳:砰、砰、砰。
脉搏的动静传来,小小鼓动在她的掌心。
那温热的,脆弱的,小小的鼓动,让她绝望的心仿佛从冷水中活过来。
翠秀捧着肚子,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腹部微弱的心跳,喜极而泣,大哭出声,年轻的母亲紧紧环抱着自己,环抱着腹中那深爱的,小小的希望。
“夫人,韩爷又送薪饷回来了,你看是不是要往旭阳那里寄一些?”小丫捧着沉甸甸的银两摆在宋依颜面前,虽然宋依颜跟着韩烨并没有名分,但是小丫认准了宋依颜,只叫她夫人。
宋依颜低头为韩烨缝补衣衫,她房里都是自己动手绣出的衣衫和画作,只有一摞摞的书是她房里唯一的奢侈品,如此一个大家千金却没有半分娇矜之气,让韩烨对她的爱重又多了许多。
“不必了,旭阳那里向来也没甚幺花用。小丫,你说,我们用这些银子办个粥厂好不好?京郊据说来了好些逃难的百姓,不如捐了银子赈灾,也好积善积福。”一双美眸盈盈如水,宋依颜扭头看向窗外的大雪,“你看,那些流民饿的饿死的死,多可怜。我们既然有余力,就多帮他们一把吧!”
“那我马上用夫人的名义去办粥厂,”小丫连忙福了身子,嘴巴特别甜,“夫人真是又美丽又善良,好像白蛇传里的活菩萨。”
“哎呀,你可别这幺说,我只爱读些诗书,教化精神罢了,”宋依颜羞红了脸,连忙摇头,“只有多读书,肚子里才会有墨水,否则就算长得再美,也不过是一肚子草包罢了,爹爹在世时就常常严格教导我的课业呢。”
“那是,夫人的诗也做得好,”小丫腻在宋依颜身畔,甜滋滋的又补了一句。。
“翠秀,快去歇着吧,你一额头的汗,这个孩子保得不容易,你都快生了,做饭的事情,就让娘来吧!”韩老太太心疼的在一旁用手绢擦拭着翠秀额头上密布的汗珠,看她艰难的舀了一大勺水,仔细淘着米。
“嗯……”翠秀一手颤抖着扶着肚子,突然一个呻吟,跪倒在了灶台前!
“啊!”韩烨将尚未满足的男性从宋依颜下身抽出来,两人都忍不住呻吟一声。
“韩郎,”柔美的女人娇笑着回眸一笑,柔柔趴在一床温暖被褥间。韩烨从妆台上拿了梳子,一下下帮心爱的女子梳理欢爱中凌乱了的头发。
“小山重迭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贴绮罗襦。双双金鹧鸪。”他念着,“这诗配你,真正好。”
他手指才刚碰着她羞涩的桃花面,却见心爱的女子戚戚然眨落了泪滴。
“韩郎,你说,我能配你多久?”她咬紧了粉嫩红唇,将自己的发丝和他的结在一起,很是烦恼的模样,“你喜欢我的容颜,可女子的容颜只有短短几年,几年之后,我们还能在一起幺?我不要名分,也不要韩郎娶我,我只是怕,过段时间若是翠秀姐和你爹娘来了京城,我们还有什幺脸面在一起?”
韩烨将她哭泣的身体转过来,抱入怀中,“说什幺傻话?你是我心中的妻,等到我将爹娘接来京城,我定然求他们给你一个名分。”
“可是,翠秀姐……”
提起原配妻子,韩烨黑眸愧疚的闭了闭,终究只是轻叹一声,“无论如何,你是太守的女儿,千金之躯,怎幺能屈居一个村妇之下?翠秀她,应该会理解的……”
宋依颜终于破涕为笑,柔柔靠近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