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春宫出来。
暖融的日头照着他,可他仍觉得森寒彻骨。
想起此刻延庆殿里的那个孩子,那样肖似沈荣宁的眉眼。
他本该给她万千荣华的,可是他不能给。
他甚至,还要让她去死。
。。。。。。
延庆殿里。
有宫人端了酒盏进来。
陆宛平站在殿中一袭华服,华贵庄严,面上却半丝表情也无。
江锦安看着托盘上那金镶玉的盏子,忽的笑了。
“陛下要娘娘来送我一程?”
陆宛平不言,稀薄的晚霞铺陈在她华贵的裙摆上,那样美丽,也那样冷情。
被关在这里许久,江锦安早已想明白了萧睿鉴的意图。
他有那么多儿女,不会少自己一个。
可沈荣宁只有一个,他要保下沈荣宁。
所以,自己必须死。
可她不认命!
“一杯毒酒便想了断我性命,陛下未免太过小瞧我了,这太和殿是你们要我来的,滴血验亲也是你们要我验的,如今要用混淆皇室血脉的罪名处死我。”
“可我几时想过要当这个公主?”江锦安笑出了声:“我的夫君,你的侄儿,此刻还在边疆为你们卖命,你们便这样对我?”
她缓缓站起身来,心中郁愤难平的丘壑越发幽深。
她直视着陆宛平的眼:“娘娘,我对东宫不薄,对您也不薄,我还曾舍命救下长公主殿下,娘娘,难道只因我是沈荣宁的女儿,往日里的这一切,您就能尽数忘却吗?”
从始至终,陆宛平都保持着缄默。
倒是敏月姑姑在一旁道:“姑娘还是快些用了这酒吧,别让娘娘为难。”
殿外,沈荣宁得知陆宛平携鸩酒去了延庆殿,几乎是一路跑来的。
“不能喝,不能喝!”因为剧烈奔跑沈荣宁小腹抽痛的厉害,越过殿门时她早没了力气,她手脚发软,重重的跌在了地上,手肘膝盖传来阵阵刺痛,可沈荣宁却好似觉察不到似的,径直扑到了江锦安身前。
她那样高傲的人,此刻亲手折断自己的脊梁,她跪在陆宛平面前一遍遍的祈求着:“娘娘。。。。。。万般过错皆在己身,求娘娘饶过吾儿吧!”
见此情形,江锦安只觉心中有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痛。
哪有儿女不奢求母亲疼爱呢?
到底是看不过去,她扶起沈荣宁,强硬道:“起来!”
被江锦安搀扶着,沈荣宁眼底闪过泪光,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
沈荣宁抚摸着江锦安的脸,往日里不敢表露出的疼惜此刻终于得见天光:“你是个好孩子,是母亲对不住你,母亲被权势迷了眼,把我的孩子送的离我那么远。”
她紧紧的抱着江锦安,像是要诉说尽这些年的眷恋和思念:“是母亲对不住你,锦安,你别怪母亲好不好?”
“从前是母亲薄待你,这次让母亲弥补你好不好?”沈荣宁摩挲着她的脸,笑意温柔:“好安儿,母亲,对不住你!”
沈荣宁说完,重重的推了江锦安一把。
她没有防备,跌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沈荣宁冲到那宫人身前,将那杯鸩酒尽数喝了下去。
重重宫墙内,响彻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母亲——”
枝头寒鸦被惊醒,振翅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