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霖秋壮起胆子朝前走几步,然後擡手点亮手心的金光,他正欲借光亮看清角落的人时,一个沙哑的声音顿时响起,“把光熄了。”
辨认出声音的主人後,萧霖秋才收回金光,“你怎麽了?”
“出去。”林不逑冷声道。
这还是萧霖秋头一回听见,对方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察觉出不对劲的人,赶忙问:“你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
“滚!”黑暗中的人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萧霖秋被对方的语气吓住了,他刚想说点什麽,站在他身後的人迅速上前,伴随着一束银光的蹦炸开,屋内彻底亮堂起来。
蜷缩在角落的人迅速挡住双眼,似乎瞬间的光亮让他有些不适应。
“你的腿怎麽了?”萧霖秋快步走上去。
从林不逑腿部渗透的血,已经在地板上凝固了一小片,并且萧霖秋还能看见对方的身上丶脸上,有灰尘与鲜血交融的东西。
见状,萧霖秋不顾对方的叫骂,伸手捂住林不逑的额间,随着金光的亮起,林不逑颤抖的幅度逐渐变小。
良久,萧霖秋熄灭金光,瘫坐在地上,他缓缓说出这种别样的痛感,“这种感觉……像是被人用木棍打在了後腿上。”
旋即,萧霖秋看向对方,“发生什麽了?你得告诉我,我才能帮你。”
“你帮不了。”林不逑泣不成声地说。
林不逑放下双手,微红的眼眶映照在萧霖秋的眼中。萧霖秋从未见过林不逑哭,平日里,这个人总是一副傲然的模样,却很容易让旁人忘记,他也有脆弱的时候。
“对了。”萧霖秋从衣袋内拿出一枚金骰子,“这是翟池苑让我转交予你的,他说这是物归原主。”
林不逑颤抖着手,接过萧霖秋掌心的金骰子,他的语气很平淡,“我知道。”
“你知道?”萧霖秋有些诧异。
林不逑头抵在墙上,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他就是我幼时,在寺庙中见到的人。”
萧霖秋问:“你一直都知道?”
林不逑迟疑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麽——”
“没有为什麽。”林不逑打断萧霖秋的声音。
气氛再度冷下来,萧霖秋与其僵滞许久,终是林不逑受不住对方担忧的目光,他率先开口:“今日,我们被抄家了,爹娘也被抓进了牢狱。”
“为何如此?”萧霖秋连忙问。
林不逑眼眸微眯,他浑身放松下来,不知是的错觉,还是别的什麽,他现在竟觉得痊愈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自当朝丞相萧年被捕的消息,昭告天下後,就林氏如同断翼的鸟,再也飞不到以往的高度。
之前他们被皇帝暗地里动过手脚的商道,成为了今天的罪证。依本朝的律法,凡走私为祸者,抄家处理,主使入狱,而其家属通通贬为庶民。
或许林不逑死也不会忘记,今日的绝望场面。
行事的太监睥睨着林不逑,其满脸尽在小人得志的表情,他挥手示意手上,将护住堂妹的林不逑拉开。
“你们想做什麽!”林不逑的语气染上怒愠,“整座林府已经被你们搜刮完了,你们还想怎样!”
太监笑而不语,在林不逑与其对峙之际,不知何时,他的後退被拿棍棒的侍卫狠狠砸了一下。
吃痛的人瞬间往前倾倒,跪在地上,林不逑晃动着手臂,欲站起来看清身後的人,却不料他的左肩膀被身前的太监踩在脚下。
“老奴早就听闻,你林府的三少爷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现如今看来,还不是照样要跪在老子身前。”
太监字字珠玑,这让林不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讽刺与屈辱。
在林不逑幼时,他的父亲就告诉过他,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跪父母,也可跪君主,但唯独不能跪卑劣之人。
可现在无论林不逑如何挣扎,他的腿也使不上任何力气。
“老奴要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你的狼狈,哪还有个富少爷的模样。”太监的笑容愈发猖狂,“今日你给老奴记住了,你以前再光鲜亮丽,现在还是要跪一个太监!”
霎时,林不逑猛然发力,他一把推开了身上的太监,然後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脸上泪水模糊,“那你可要小心了……等我爬上来的那天,我要你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咚——”拳头砸进皮肉的声音响起。
林不逑被太监身侧的侍卫打倒在地,接着无数拳交纷纷落在他的身上。
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林不逑忽而把目光停留于躲藏在门後的女孩身上。他看见堂妹捂嘴哭泣的模样,但他现在连个表情都挤不出来,更别说去安慰对方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人终于肯离去。而那太监在离开前,朝林不逑身上啐了一口,又不屑地丢下一句废物就走了。
白日的场景仍历历在目,他对那太监放的狠话,不过是一时脑热说出口的,可清楚现实後,却发现他自己什麽也不是。
林不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做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