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衍倏然站起身,失声开口。
但他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却意识到哪里不对。
这不是燕纾的长命灯。
这是谢镜泊的长命灯。
“但怎么会?你的长命灯,为何会对师兄有反应……”姜衍哑声开口。
“三年前……长老殿将师兄本命灯砸碎时,我趁着心头血还未散,悄悄藏了一缕。”
谢镜泊低声开口,仰头望向床旁的几人:“我将他的心头血……与我的本命灯,融合到了一处。”
——所以微尘里才能听从燕纾驱使,所以谢镜泊也能控制八万春化形。
他们的心头精血早在三年前……便已密不可分。
姜衍眼眸间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你……”
长命灯间的心头血即便分离,因为存着一缕精血,也与本命神识相连,牵一发则动全身。
那时世间皆传燕纾已入魔,甚至他们也亲眼所见。
谢镜泊竟然不顾自己也被魔气侵蚀的可能,依旧将燕纾的心头血……护到自己的长命灯里。
姜衍无声地张了张口。
他从前觉得,自己这个被燕纾教的循规蹈矩、匡扶正道的小师弟,是最不会护着燕纾、也最不相信燕纾没有入魔的人。
没想到……他却从始至终,一直深信不疑,生生用自己的心头血养了三年。
旁边的边叙已快步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那长命灯盏。
“这里面确实有大师兄的气息,是大师兄的心头血无疑。”
边叙低声开口:“但这么多年……大师兄的血已与小师弟相融,若要强行分离,怕是会对小师弟有所损伤……”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却看谢镜泊指尖一弹,一滴血珠从他指尖迅速没入灯芯,同一刻,本该纯澈的魂火竟分裂成双生焰心。
左侧跳跃着的鎏金色火焰明显生机盎然,右侧摇曳着一小缕幽蓝色的火焰,微弱奄奄一息。
两簇火焰被缠绕着金丝的血线强行束在一起,幽蓝那簇仿佛随燕纾紊乱的呼吸明明灭灭。
“你到底做了什么——”
姜衍铁青着脸一把拉过谢镜泊的手腕,果不其然立刻便探到了他体内的修为折损。
——所以前几日谢镜泊每每早出晚归,满脸疲倦地出入长生殿,原来便是去做这个了。
姜衍咬牙:“心血剥离不是一朝一夕便可完成,你到底做了多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一年。”谢镜泊低声打断他的话。
“我昨日终于——将师兄的心头血从我长命灯中几乎全部剥离。”
瞒着所有人将燕纾心头血与他的相融,便已可算离经叛道,后面重新剥离,更是九死一生。
谢镜泊早便知道,不论是燕纾还是姜衍他们,都绝对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所以他一早便把所有后路都直接堵死。
谢镜泊轻轻挣开姜衍的手,声音沙哑:“我知大师兄不会同意我这般做,二师兄大概也会阻止……我本想今日先与二师兄商量,没想到大师兄的身体情况会忽然恶化……”
不过好在,也还算来得及。
谢镜泊小心护着手中那盏长命灯,后退一步望着床前神情各异的四人。
“师兄的心头血已太脆弱,如今还剩最后一点……我没有办法完全无损地将其从长命灯中取出。”
“剩下的我需要……师兄们帮我。”
姜衍深吸一口气,望向旁边的香炷,离方才樾为之所说的一刻钟已过去了五分之一。
旁边的边叙与明夷沉默地望过来,姜衍闭了闭眼,终于猝然开口:“好。”
·
谢镜泊伸手引过长命琉璃灯,灯火给他碧色眼眸渡上一层橘红,恍若滴血。
下一刻,他猝然咬破舌尖,淋漓鲜血喷在莲花瓣上,琉璃内壁骤然浮现经络般的金红纹路,隐约可见无数血丝游走其中。
长命灯心血剥离,以自身生血引导,一点点强行断开。
原本连接着两簇焰火的金丝正一根接一根崩断,分离。
明夷与边叙一左一右抬手捏诀稳住谢镜泊自身灵脉,姜衍在旁边小心护住长命灯,樾为之小心将燕纾揽在怀里,单手按着他脉搏数着呼吸,神情有些复杂地望着对面的几人。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香炷已只剩下最后的四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