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长老蹙了蹙眉。
对面坐在轮椅上的人很明显身体情况不好,说几句话便要停下来喘一口气,骨节分明的指节轻轻抵着太阳穴,似乎不舒服般,一下下不轻不重地揉着。
不过初秋的天气,整个人却缩在一件看起来极其厚实的白狐大氅里,鸦羽般的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发梢垂落在狐裘上,黑白分明得刺眼。
这让二长老莫名开始疑心……这其中是不是有诈。
“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倏然停下原本要上前的脚步,警惕地环顾了一圈四周。
“这院落间你是不是设了埋伏?是不是故意引我前来……”
但他早已探查过了,今日谢镜泊、边叙等人都不在院内,除了这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只有燕纾一人。
二长老心中仍旧惊疑不定,下一秒,却看坐在轮椅上人微微直起腰,神情间划过一丝古怪:“不是阁下您主动来我这里的吗?”
他一边说一边偏过头,望了一眼旁边的危阑:“不惜伤害……我的人,都一定要闯进来,怎么如今反而又倒打一耙?”
燕纾眨了眨眼,仿佛想到了什么般,身子微微前倾,小声开口:“阁下怕不是……有被迫害的幻想?我曾经在一本医术古籍上看到过这一症状。”
旁边的松一和松竹同时微妙起来,危阑年纪小,又不认识他,直接毫不遮掩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二长老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地,忍不住咬牙:“你——”
但他话还没说完,便听面前的人轻咳两声,轻轻柔柔地再次打断了他的话:“我认识几位医术高超之人,若您需要,我可以帮您联系。”
他身子微微前倾,望着面前脸色气的煞白的人,一字一顿悠悠开口:“脑子生病了是大事,您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砰”的一声闷响,二长老手掌蓦然攥拳,直接将身下的青石砖击碎了大半。
“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就是你古怪在前,你这杂种从小到大不知骗人几何,还反过来想污蔑我——”
燕纾眼眸闪了闪,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旁边的危阑。
“记一下,青石砖碎裂五块,一会儿让九渊去长老殿那里结款。”
危阑愣了愣,下一秒真手忙脚乱从兜里摸出一只毛笔认真在手上记下。
“你敢——”
二长老眉心跳了跳,气得掌心间灵力又一阵涌动,却蓦然对上冰凉的目光。
燕纾半撑着额角,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甚至还勾唇笑了一下。
但二长老心中却莫名一惊,忌惮般地倏然后退了一步,神情立时警惕起来。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知后觉地对上了不远处松一和松竹惊异又强行忍笑的神情。
二长老脸色一瞬扭曲。
他知大长老一直疑心他就是燕宿泱,甚至在他当初第一次见到面前这人时,也便莫名相信了这一点。
——那些言行、举措,让二长老莫名有一种,面前这人完全不加遮掩,就是想将自己故意暴露在他们面前一般。
长老殿一直在确认这件事的真假。
但谢镜泊将人护的极好,宗内他们压根无法接近半步。
好不容易挑到一个他离宗的机会接近想要揭穿,却反而把自家人折了进去。
三长老最后被锁链穿透琵琶骨、像狗一般匍匐在地苟延残喘的模样仍旧历历在目。
二长老一直不能忘怀。
燕宿泱诡秘的手段实在太多,他不得不防。
二长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依旧警惕地环顾四周,试图找出燕纾的些许破绽。
——却正对上旁边依旧埋头不停写写画画的危阑。
“损坏青石砖五块,花草一丛,槐树一棵……”
“别写了!”二长老咬牙,袍袖一翻,“小崽子不要命了——”
但对面那小孩却头也未抬,只又抬头瞥了一眼旁边,抬起笔又往掌心间加了两笔。
“花草一坞……”
二长老从未想过会被一个小辈这般无视。
他脸色一阵扭曲,终于忍不住蓦然抬掌:“我都说了让你别写了——”
下一秒,“叮”的一声轻响,一道破空声同一刻骤然袭来。
二长老只感觉手腕一阵刺痛传来,手臂不由自主地一软,在离那小孩半寸的地方不由自主地落了下去。
那小孩很明显被吓了一跳,瞳孔一瞬收缩,身子一颤,下意识想要往燕纾身后躲。
但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惨白着脸挡到燕纾身前,眼睁睁看着二长老的手臂伸到他面前,又在千钧一发之际蓦然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