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寒风猝然卷进小巷,一团火光渐渐延展到巷口。
听闻脚步声,杨烟连忙吹熄火折,六人屏息隐进黑暗。
一个身影却迅挡在她面前,高大坚实后背遮住她的视线。
等巡逻士兵踏步走过,巷外重归寂静,邱大仙默默收了舆图,大家心照不宣排着队继续往外走,去寻城中心所在。
杨烟个子矮走在最前头,刘子恨个子最高,走在最后,她便不能再望到他的背影。
沿途皆是石屋、泥巴墙,屋里偶尔映着一豆灯光,高檐耸立的中心宫殿很容易找见。
燕然飞才轻轻撂出句话:“这破国家大半年都是天寒地冻,除了黥兵犊武向外劫掠,生活也没什么乐子。这里还叫南都呢,除了兵,根本见不到百姓,明明像座鬼城。”
“但自古就有许多人生在这里,长在这里,适应了这里的气候。你眼中的‘鬼城’,也是别人的故乡。”杨烟反驳,“就像很多人说定州干燥苦寒,不比江南,但在我心里,家乡就是很好。”
燕然飞被怼得不吭声,想起自己故乡,关中平原的一座小城,每年到特定季节,也有黄土风沙漫卷,但此刻回忆里尽是春日融融暖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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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骞出面调和:“‘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嘛,路上遇见的老汉,不也甘愿守着个帐篷过冬?”
杨烟点头,没头没脑答:“就像草木和鸟兽。”
话锋猛地一转,她指指隐约望见的屋顶檐角:“前头应该就是行宫。”
那本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但计划不如变化大。
“不知潼津关情况如何了……”她喃喃,悄悄思念起远在那头的小王爷——他面前总是有一重又一重的难关要越,不止有外部敌人要战胜,还有内部利益要平衡。
极难能过一天鸟兽般的闲散日子。
邱大仙跟她想到一起,算了算时间,他们已离开六天。
“若如我们所推测,怕是此时,西辽军已南下在过黄河,不知殿下如何应对的。”
听这老头儿“小玉哥”“小玉哥”的叫惯了,乍听这么板正的称呼杨烟竟有些不习惯。
她用力挤出个笑来:“殿下又不傻,指定在后头追呢。”
燕然飞快走几步:“那咱们快些办事,早点回去复命。”
杨烟却薅住他:“计划得变一变了,大家分头行动,绝不能叫两军在南都会师。”
——
南都青峡城行宫内修了个封闭暖房,贯通彻夜不熄的地龙,连院落都覆上明瓦顶,白日里能透进明晃晃日光。
即使在塞外料峭寒冬,室内依然温暖如春。
从两年前回了西辽,胡易就命人修葺这处宫殿,似乎早已预见今日局面。
已至夜深,院内明瓦天顶上结着重重霜花,外头是呜咽不止的风声。
着白色狐裘披风的女子站在窗口,凝神望向院中一棵桃树。
桃树感了暖意,枝干上竟零星有小芽儿冒出。
侍女走来往她手里塞了个手炉,又端来碗热腾腾羊奶。
闻到腥膻味儿,娄芸芸捂了捂嘴,抑住翻涌呕意。
她推开碗:“实在喝不下去。”
侍女又往她嘴边送了送:“公主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肚子里小世子考虑。”
女子抚了抚略略隆起的肚子,明艳的脸上溢满柔情,自言自语:“耶耶什么时候回来呢?知不知道娘娘为你、为耶耶受的罪?”
“罢了罢了。”娄芸芸叹了口气,接过碗捧到脸上,侍女立即回身去取梅子给她止吐。
院顶角落的明瓦悄悄被卸下一块,声音被殿门推开的“嘎吱”声遮掩。
“不必跟着了。”眉清目秀的男孩一蹦一跳走进来,回身对侍卫嘱咐。
女子正以手撑额坐在椅中,望着窗外懒懒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