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这些天被流民骚扰太多了。”
宋大郎点头表示:“能够理解。”
指着身边几个汉子背後的背筐说:“这些草药已经分类放好,看你们需要什麽。”
汉子顿时热泪盈眶,连声表示感谢,随即就叫来人,将草药带下去了。
崔家家主和夫人听到消息,赶忙从马车上下来,两人皆穿着朴素,头发花白,一点都没有世家大族的样子。
看到宋大郎几人,两眼含泪,连声喊了几句,“恩人!”
宋大郎连忙摆手表示,“这可受不起,我们只不过也是茍活之辈,应当。。。”
话音没落,就传来一阵阵野狼的呼啸声。
营地瞬间开始警戒,家丁护卫们赶忙护送着主子离开,但还是晚了,狼群已经从山坡冲了下来,看那样式,是想要包抄这片营地。
宋大郎等人这才注意到,因着这些天的野兽困扰,跟在崔家车队後面的流民已经跑了绝大多数,还有少数倔强地跟着。
“跟我们走,顺着溪水往东三里,有处安全的溶洞。”宋大郎将背篓里的陶罐递过去,“这是驱兽粉,撒在身上,狼群不敢近。”
家丁们接过,刚要道谢,林间突然响起尖利哨声。十来个黑甲骑兵旋风般卷来,领头者獠牙面具上还沾着脑浆:“崔氏馀孽果然在此!”
“你们是齐王的人!”崔家家主睚眦欲裂。
“正是!”骑兵冷笑,“当初给过你们选择,你们非要走死路,我们也没办法。”
崔夫人厉声:“要我崔氏与你们同流合污,除非我死了!”
“吾宁死也不做狗辈!”
骑兵捏紧大砍刀,“好啊,现在就送你们上路!”
双刀瞬间出鞘,耍双刀的小娘子旋身劈翻两骑,却被第三骑的长枪逼到岩角。千钧一发之际,孙全的猎叉破空而至,淬毒的叉尖正中马眼。
“带人往山洞撤!”
赵大牛射出鸣镝,埋伏在树冠的稻香村汉子齐发箭雨。特制的骨哨声惊起满山寒鸦,狼群循着血腥味蜂拥而至。
“这麽多狼!”骑兵目光狠狠一缩,在此期间内,崔家人抛弃绝大多数辎重,跟着稻香村汉子从小路逃离。
因着每个人身上都扑了驱兽粉,狼群下意识只追着骑兵撕咬,骑兵迫不得已,只得愤恨离去。
*
好不容易到了溶洞,所有人都累得只喘气。
暗河的水声在溶洞里轰鸣回响,崔三小姐用火折子点燃岩壁上的松脂。
跳动的火光里,三十多个蜷缩在钟乳石後的身影显出轮廓,穿粗布的妇人将最後半块麦饼掰碎喂给婴孩,绸缎庄掌柜正用金线刺绣的帕子给夥计包扎伤口。
“齐王的探子跟到野狼沟就折返了。”宋大郎侧耳听着洞外的动静,“那些西域马惧狼,不敢进深山。”
崔家家主突然剧烈咳嗽,咳出几点血沫子,他虚弱挤出一个笑:“咱们这些累赘。。。咳咳。。。不值得你们冒险。。。”
话音未落,洞口传来碎石滚落声。
孙家汉子猫腰钻进来,肩头扛着头刚猎的麂子:“说什麽屁话!当年闹瘟疫,我听说只有崔家开仓放药,还不限量,俺背着俺娘走了三日的山路,这才捡回一条命。”
“这样的恩情,是如何都还不完的。”
崔家夫人感念,“当初不过是见太多人中那瘟疫,于心不忍。。。”
没想到当日救别人的命,今日也救了自己的命。
溶洞深处突然传来孩童啼哭。
只见奶娘抱着个两岁娃娃,那孩子正啃着块墨锭,逃得仓促,竟把徽墨当成了糖块。
奶娘抹着泪眼:“小祖宗,这可吃不得。。。”
宋大郎上前小心从娃子嘴里夺下墨锭,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黢黑的麦芽糖掰开的瞬间,满洞都是甜香。孩子们咽着口水围上来,却被自家大人拽住衣角。
宋大郎笑,“不用拘束,来,每人分一块。”
孩子们脸上重新扬起笑脸,捧着手中的麦芽糖高兴舔着,仿佛是什麽人间美味。
孙家汉子很快找来一捆干柴火,生好火,就地将麂肉串在树枝上烤了。飘香的动物油脂从皮下渗透出来,大火收汁,别提有多香。
“接着!”孙家汉子将烤好的麂肉麻利切下,分成块状给大家,“山里的规矩,见者有份。”
火光映着衆人脸上的泪痕。
跟着崔家一齐逃难的还有盐商,盐商的老当家饿得皮包骨,啃着香喷喷的烤肉,突然流着泪摘下翡翠扳指,颤巍巍递过去:“等出了山,老夫盐井里的卤水,必当。。。。。。”
“留着你的卤水吧。”孙家汉子把麂腿塞进他手里,“先把腿肚子上的膘养回来,别让熊瞎子当干柴叼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