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最显眼的是一盘河豚,浓郁的酱汁配上独特的口感,一击即中。
对于远离长江的周灯歌来说,这是只出现在书本上的存在。
有它在,旁边的所有菜肴都相形见绌。
周灯歌面前还有一盘不太熟悉的蔬菜,一小碗馄饨,和一碗炖蛋。
“这是什麽菜?”周灯歌问,“芥蓝。”黎灯影说。
好奇怪,之前周灯歌吃过的都是带苦味的,黎灯影做的怎麽不一样。
那碗馄饨,周灯歌吃不出是什麽馅,只觉得又鲜又特别。
黎灯影笑眯眯地看她吃,说了句惊天动地的话:
“刀鱼。”
至于那碗炖蛋上的,自然就是银鱼了。
周灯歌在心里暗暗咋舌,要不是鲥鱼*灭绝了,黎灯影高低也能给她弄来。
被黎灯影变着法的早晚餐忽悠了两周,周灯歌终于确信:
不对劲。
他做饭的水准太高了。
虽然周灯歌一直知道他水准高,但从这一周的饭来看,男人绝不是会沦落到在这样隐蔽的地方开店的人。
太丰富了,菜系,种类,搭配,甚至是餐具,
更何况云停店内的装潢,让她一直觉得不一般。
还有那枚被莫名其妙送给她的金属发卡,看上去便价值不菲。
双层重工羽毛上,系着一个优雅的蝴蝶结。
最引人怀疑的还是那天黎灯影塞给她的水杯。
前一天晚上黎灯影接她时听到她提了一嘴自己上火了,于是第二天就用这个杯子装了薏仁茶给她喝。
银色带背带的设计,上面写的品牌周灯歌不认识。
周灯歌的同桌认识,被吓到的姑娘凑过来小声和她讲这是Dior的。
“Dior是什麽?”
“奢侈品牌。”
“那这个杯子多少钱?”
“我也不知道,我回去帮你搜搜。”
第二天,同桌兴奋地和她讲这个杯子要六千块。
周灯歌吓得一边解释这个杯子是假的,一边立刻把杯子洗干净收起来了。
于是第二周周六清晨,她拿上钱,想质问黎灯影的真实身份。
但气氛有些不一样。
周灯歌走到回廊,看到落地窗前,黎灯影在室内踱步,握着手机和人说着什麽,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激动。
他低吼了几声,周灯歌没有被吓到,但停下了脚步。
黎灯影颤抖着攥住一个玻璃杯倒了些水喝,却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呛了很久。
一抹红色极快速地从他的脖颈晕开。
同样发红的还有他的指尖。
紧紧扒着桌边,他一下一下粗重地喘着。
如果周灯歌视力足够好的话,能看到男人的眼底也染上了相同的颜色。
没穿厨师服的黎灯影少了许多距离感,伴着起伏的身体,额前碎发跃动着。
有力的背肌和手臂收紧,饱满地将松垮的卫衣撑出了立体宽阔的线条。
有些不合时宜了,但这是周灯歌第一次切实感受到黎灯影确实是一位成年男性。
最後,男人定定地对着手机一字一句道:
“我绝不会遂你心愿,不会离开这里。”
冷到骨子里的语调,重得骇人的语调,足以将在料峭春风中独自而立的周灯歌击碎。
所以他,根本不是为了自己留下来。
是为了对抗电话里的那“一个心愿”。
骗子。
——周灯歌很坚决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