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云心里隐下计较,笑呵呵地让过了这一机锋。
裴故眉眼间划过一丝冷意。
他果然不耐烦应对这老匹夫。
“实不相瞒,老夫今日如此冒昧地把丞相请来,是想替犬子赔罪的。”许是看出裴故的不耐烦,又或是与裴故没什么话好说的,庞云终究还是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来意。
“哦?”裴故微挑眉,“不知犬子犯了何事?为何向我赔罪?”
“丞相贵人多忘事。”
庞云笑呵呵的,说起正事来才稍稍正了脸色,“我儿连弋前些日子与一家客栈不慎起了些小冲突,给路过的丞相您添麻烦了。”
“原是说这件事,”裴故垂眼,似是对这事无甚所谓,“已按律处罚过了,太师不必向我赔罪。若真要赔罪,也该是向苦主赔罪。”
庞云悄悄打量裴故的脸色,揣摩这裴故是当真不计较这件事还是只是在试探他,可瞧了半晌,却没能从他脸上瞧出些什么来,他只得作罢。
显然,裴故说的那后半句,庞云并没有放在心上。
“太师今日请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庞云尚在思索,就听得对面的裴故又开了口,他还没说些什么,裴故又接着说道:“若没有什么事,我便先告辞了。佛门圣地,不愿再多谈俗事。”
话里话外要离开的意思,表露得不能再明白。
庞云笑着站起来送客,“丞相大人有大量,倒是庞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耽误了丞相的行程。裴相请便,庞某就不再打扰了。”
裴故没再说什么,面色平淡地行了颔首礼,便转身离开了。
庞云看着他的背影,往虚空中招了招手,顿时,一名暗卫出现在他身旁。
“派人去查查裴故今日来大相国寺做什么。”
他不信他当真只是过来上个香。
“是!”暗卫得令。
“此外,”庞云眯了眯眼,“方才可有人瞧见我与裴相在此处?”
“回主上,”
暗卫顿了顿,想起那个可疑的身影,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起先并无,后来有位姑娘闯入这里,属下第一时间将其赶走了。”
“那她可曾听见我跟裴故的对话?”
“距离较远,应当是不曾的。”
多年的谨慎让庞云不敢掉以轻心,他思索片刻,对暗卫吩咐道:“去查查这姑娘是谁。”
“是!”
-
黎安安被那侍卫打扮的人从亭子周围赶了出来,即使只是惊鸿一瞥,她还是认出了亭中人的身份——裴故和庞太师。
她心中焦急,一半是不知这一世裴故如何又跟庞云扯上了关系,一半是不知他们二人今日在亭中说了些什么。本想试图再找机会进去看看,却发现这亭子周围布满了庞云的眼线。
若是贸然闯入或是形迹可疑,定然会引起庞云的注意。黎安安暂时不想让庞云知晓她与裴故的关系,那样就等于握住了裴故的弱点,也不想引起裴故的注意,让他知道自己今天也来这亭中了。
因此只好乖乖地先回了铺子,打算等裴故回来了再问问他这事。
等黎安安的身影消失在大相国寺门外,贾宁灏主仆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公子,咱们还继续跟吗?今日的安排算是毁了,我看要不公子您改天再来一出英雄救美?”侍竹挠挠后脑勺,面色为难。
贾宁灏看了一眼黎安安的背影,难得没嬉皮笑脸,自言自语道:“你说这黎安安闯进庞太师的那亭子是有意为之,还是当真只是意外?”
啊?侍竹弄不明白他家公子的想法如何从这一端瞬间又跳到了另一端,不过作为仆从,他实话实说就行了。“害,公子这小的哪儿说得准啊,兴许那黎姑娘认得裴相是上回帮她处理闹事的人,想去道个谢也说不定。”
贾宁灏难得的深思被侍竹的一打岔,一棍子打没了。他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侍竹,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事儿有蹊跷——不说黎安安,就说今天这裴故跟庞太师在大相国寺见面,就很值得说道说道。
不行,还是回去告诉他爹吧。
贾宁灏再怎么混,却也是知道这段时间勋贵世家都在夹紧尾巴做人,而这一切都是拜裴故所赐。事关家族,他不敢松懈,领着侍竹速速回贾家去了。
黎安安在铺子里心不在焉地待了半日,等到派去传话的忍冬迎夏回来,说今晚会安排她和裴故见面,她才松了一口气。
为了防止其他势力查到黎安安头上,如今裴故和她见面从不在明面上,都是先让忍冬和迎夏传话,然后再确定时间见一面。
夜晚来临,忍冬和迎夏带着黎安安来到了丞相府。
掩上房门,黎安安解下兜帽,就看见了站起来等她的裴故,“安安,过来坐。”
两人一同在书房落座。
黎安安甫一坐下,就压不住心里想说的话,这事儿都在她心里藏了一天了。她试探着开口:“今日大相国寺礼佛,你可有去上香?”
裴故今日求了道平安符,决意不叫她提前知道,好教黎安安惊喜,因而此时听到她这样问他,他只眼里融了点笑意答道:“不曾,今日我一日都在相府批公文。”
这话倒不全是假的,除却上午去了一趟大相国寺,回来后便都在相府处理公务了。
可这话落在黎安安耳朵里,便是裴故不愿教她知晓和庞云见面的事,故意编些谎话来瞒她。黎安安憋着口气,心里有些闷闷的,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慢慢说道:“我今日,在大相国寺看见你了。”
裴故有些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