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公子逃出这座城,应该就能和他们联络了。
守城人便挥臂吆喝:“检查一下他们车中是否有刀具尖锐物,没有的话就放行。”
守城人又转头弓腰,向车中人赔笑:“陈郎见谅,镇上出现了一个刺杀陛下的刺客,咱们也是配合检查……”
车中公子露出嫌恶嗤笑声,下巴扬了扬,示意他们随意检查。而守城人那帮弟兄,也不敢检查得太仔细,怕遭来陈郎君的怒火。他们稍稍检查,便开城门放行。
城门半开,车马过也。
车马一出城,车夫便被丢下车。马车陡然加速。
城门下的人远远看着那辆车突然加速,又连车夫都弃而不用,心中难免咯噔一下。还没等他们彻底怀疑,城中大道尘土四溅,身披黑氅的神秘人掠马而来,厉声下令:“追上那辆车——”
城门前的官兵们手脚顿时冰凉。
眼见着簇簇黑影从他们身前飞出,纵马出城,齐齐向那辆疾行的马车袭杀而去。神秘人在城前下马,冷眼瞥了无所事事抱臂而立的阿曾一眼,撩袍登上城头角楼,眺目望去——
尘土滚滚,车马避让。只有一辆车行得歪歪扭扭,时而颠簸,却越走越快。
出城纵马而追的人,各个是“秦月夜”的精英。但是对上那辆马车,神秘人并不抱希望。
偏这时,守城人反应过来自己惹了祸,哆哆嗦嗦地爬上城楼,哭丧着脸为自己辩解:“大人,属下是搜了那辆车的,车中并没有藏着武器。”
神秘人轻哂:“难道你们以为,雪荔杀出名,靠的是便利的武器吗?”
他语气怪异。
既是骄傲,又是惆怅,还带着许多分涩意。
斗笠让他视野并不算清晰,他也不愿看得那般清晰。而模模糊糊中,他仍看到马车中车窗打开,一个少年打扮的人如游鱼一般钻了出去,跳上了车盖。
那少年作男儿打扮,可只要她站出来踩在车盖上,那番气势……
神秘人想:集市间那位妓子,如何能模仿得了呢?连三成像都模仿不出来。
他犹犹豫豫,到底只是中计,还是有时候,他也希望雪荔棋高一筹,躲开自己的算计,反将自己一军呢?
神秘人便这样看着——
雪荔翻上车盖,迎上那追杀马车的数位杀手。杀手们骑马而来,自然追得上四只轮子丶走得颠簸的马车。杀手们翻身窜上车盖,雪荔凌身便与他们缠斗。
三人从三个角落窜上,一人被击飞,一人被抢了武器。还有一人,在与雪荔对打十数招後,被甩下了马车,被石子和尘土淹没。
车盖上的少女迎风而立,英武悍然,衆莫能敌。
与此同时,车门紧闭。车中的另一个人,好端端坐在马车中,始终没有现身。
远观战斗的神秘人,目光微低,落在马车车厢上,神色闪烁。
林夜……始终没现身。
怎麽,是习惯了被雪荔保护,心甘情愿吃口软饭,还是觉得雪荔受了伤也无所谓?神秘人想将林夜想得卑鄙一些,可多日相处,他又分明知道,那位小公子机智过人,不可小觑。
雪荔在车盖上杀敌,林夜在车厢中做什麽呢?
神秘人看得心中不宁,旁边无声无息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武功何其高,骤然出现,将神秘人惊了一跳:“怎麽,下不去手了?”
神秘人侧过头。
悄无声息摸到他身旁的人,是霍丘国四大刺客之一的“白虎”,白离。
白离突然出现在这里,不只神秘人惊吓,城楼下的宋太守等人也吃惊。宋太守目光凝重:那人是什麽时候出现的?
神秘人面容掩在斗篷斗笠下,灰蒙蒙的目光,看向白离。
神秘人淡声:“你来做什麽?”
白离听出他语气的冷漠疏离,嗤笑一声。白离戏谑道:“我也不想来啊。但是老卫要我通知你,魔笛已到,距离我们拔营出手,只剩‘雪女’了。老卫开始聚兵迁徙了,我来带你一同走。”
神秘人慢条斯理:“我自然找得到你们。”
白离望向那马车上的战斗,轻笑:“随你。不过你确定不需要我出手吗?真让雪女逃了,下一次见面,就是非生即死了。你……也忍心吗?”
神秘人默然片刻。
他低头,终于下定决心,道:“那便请‘白虎’出手吧——箭射马车车厢。”
白离早知道他一定会这样做。
卫长吟算无遗策,卫长吟告诉白离,这位神秘人会需要白离走这麽一趟。白离一向无羁肆意,自觉自己混迹江湖,算个狠人。不过比起这位神秘人,白离坦诚,他没有狠到对方这个地步。
至少,白离从来对雪女狠不下心。
不像此人。
不如此人。
说话间,一把数十斤重的长弓,便被抵在城墙上。长风掠空,白离弯弓搭箭,梨木箭搭于弦上——
长箭如泓,流光飞出。
雪荔那边,她巍峨一人耸立车盖间,行走的马车车速不快。她与敌人周旋,本也知道追上来的杀手不会是她的对手。她在等,她等着看那背後人有多了解她,会出什麽样的招对付她。
车盖上的打斗剧烈无比。
风声在耳,四面八方不断有杀手飞上马车。黑影簇簇,雪荔应战间,专注间,难免忽视远方的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