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行的。但小店利薄,只收花银,若是别的银子,可是要折价的。”
所谓花银,即纯度高的银子。在同重量下购买力显然会更高,旁的杂银得根据成色不同进行折价。
用赵昕的理解便是千足金,百足金的售卖价格不同。
那店主人将丑话说到前头,自称远行的客人也爽快道:“店主人且宽心,上等的倭州花银,少不了你的。”
那店主人听得倭州花银几字,顿时乐滋滋地去取戥子剪子,站在一旁的赵昕也不禁弯了嘴角。
在以贵重金属为主要货币的当代,繁荣的商贸对国家的财政其实会带来相当大的压力,尤其是本朝用以制造货币的金属矿藏不多,且开采难度大。
因为百姓积累财富的方式除了买房置地,就是直接囤积这些贵金属,长此以往会造成市面上流通的货币减少,劣币驱逐良币,甚至于通货紧缩。
如今的交子和蜀地的铁钱都是被这么逼出来的。
不过这种情况在赵昕支使蔡襄东渡大海,花二十万贯钱买下小日子过得还不错国家的伏见银山后有了很大缓解。
倭州花银已经挤入良好银子的范畴,被百姓们所接受,开始流通。
至于小日子们在知道此事后是如何的怒不可遏,啮指发誓要报此大仇,就不在赵昕的考虑范围内了。
村镇级别的械斗罢了,调江南水师过去他都觉得有些大材小用,只能安慰自己是海上适应训练。
主要是为将来向耽罗岛、尤其是高丽去的,必要的前期练兵。
而且随着交州的商贸持续发展,未来必定的海权主义,训练出一支保驾护航的水师也是未雨绸缪。
许是用上好的倭州花银露了富,那看着很有几分豪气的外地客商一出食肆就被一群孩子给围住了,七嘴八舌道:“相公,可要搭车?
“咱家是上好的马车,在开封府留了底子的,保管既安全又快捷,您想去的地方都能到。”
这也是随着东京城规模日渐扩大,功能区增多,外地乃至于外国人口大量涌入看稀奇,赵昕所推出的新点子。
设立固定线路的运营马车,招手即停,按乘坐站数算钱,既能承接育马中的劣马次马,摊薄育种花费。
也能藏马于民,真到了危机时刻比没有强。
不过最深层的意图还是利用资本需求倒逼研发,毕竟马可是会累会病,更会发脾气尥蹶子,承载极限更是远不如机械。
那客商被一群孩子围着,局促得不行,但手却将装着银子的搭包捂得天紧。
眼看着如此闹腾半晌仍旧无大人出现轰走孩子拉生意,看不过眼的赵昕干脆要了一屉馒头,分给那些吵嚷的孩子们后主动对那客商说道:“他们的头怕是有事不在,兄台若想少些滋扰,还是莫要露财为好。”
繁华的背后必是阴影,在这个没有天眼、DNA库的时代,想让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消失的难度不算大。
定线马车在官府备了案,所以这些拉活的小子们须得守规矩,若是去旁处,莫说是包,就是手也割了。
赵昕话中的告诫意味很浓,那客商连忙擦了汗拱手谢道:“多谢小郎君了。”
又见赵昕虽服饰寻常,但气度不凡,所以又说道:“在下姓朱,双名全德,潭州人士。不知小郎君可是综学学子?”
赵昕一怔,弹了弹衣袖道:“何以见得?”
朱全德嘿嘿一笑,没做声。
总不能说是同乡告诉他,综学的学生多是年龄不大,穿着朴素,吃用寻常,但又有文华质朴之气,同国子监那些读圣贤书的不一样吧。
赵昕没得到答案也不以为忤,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请朱全德入座相谈。
“听兄台的意思,是要去综学咯,不知要做什么?”
朱全德惊叹于赵昕的敏锐,双手接过茶杯小心翼翼道:“不瞒小郎君说,我少时身体不好,素有求佛问道之心。
“对那些油锅捞钱、土中生佛、线燃不断的把戏很感兴趣。
“可后来州里兴了综学,他们到乡中讲演时才发现,并非神仙术,而是欺乡人们见识少罢了。
“本有心入综学,然则一来寡母榻前不能无人照料,二来年岁也过了,只得熄了念想。
“前些时日我到青州做买卖,听闻富相公在青州治水救荒的德政,其中多有综学学子出力。
“思及家乡,便想着来东京城,看看能否将水泥、堆肥、修渠方面的高手匠人请一二回去。”
赵昕眨眨眼,心中了然。
庆历七年,青州水患,富弼奉命前往赈灾平乱。
赵昕给他加塞了许多综学的专业人士,也正因多了这些专业人士,青州这场水患所造成的危害远不及原历史线。
而帮助富弼解决泄洪、筑堤、农田重垦、肥力恢复、赈灾物资统计发放等一系列问题的综学也因此一战成名,使得推行阻力巨减,开始与国子监并称。
所以只要为百姓做了好事,总有人会记得的。
这不,朱全德一个潭州人都主动来人生地不熟的东京撞筹了。
赵昕突得生出一个想法。
综学眼下已经被纳入了科举考试,瞧着蒸蒸日上不假,但其实全靠国家财政支持,后继乏力。
现阶段很难看到从实践科学到理论科学的苗头。
而且学生的家境普遍比不过国子监那些学生,自费研究并不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