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谢镜泊焦急的话语还未出口,面前的人已欲盖弥彰般猝然开口:“我无事。”
“你的腿……”
燕纾缓过一口气,瞥了一眼,随口回道:“懒得走,没事。”
谢镜泊话语一顿。
他一点点慢慢驻足,望向面前的人。
冷汗将里衣浸湿,黏黏糊糊地贴在燕纾后背,额角的汗水将雪发润湿,被初春的凉风一吹,衬得他脸色越发冰白。
燕纾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下一秒忽然感觉身后一暗。
“你休息的地方我已让人安排好,师兄先快些回去吧。”玄色大氅从身后罩上来,直接将他轮椅前投下的影子一起笼罩。
谢镜泊从侧边绕过,蹲下身,小心将帮他将胸前的外袍绑带系紧。
他望着面前的人,心中聚集了满肚子疑问——他想问燕纾身子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到如此地步,这一年发生了什么,方才樾为之说的那些都是什么意思……
但最终却也只落得一句话:“师兄早些休息,好好养病。”
燕纾怔了怔,神情也慢慢沉静下来。
他望着半蹲在他面前的人,半晌只无声微微颔首。
“骨碌碌”的轮椅声轧着青石板路逐渐远去,谢镜泊已经半跪在原地,半晌沉沉吐了一口气。
——没关系,师兄已经回来了,他们日后……总有机会。
·
檀木轮毂压碎石板缝里凌乱的落花,樾为之退着人转过竹林的拐角,刚想向右边转去,忽然听到轮椅上的人低低开口。
“先不回去。”
樾为之动作一顿,一时间有些警觉:“你要做什么?你身体还没好,别总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答应了好好养病,不许偷跑——”
“你想什么呢,我不过是想随意逛逛,你不能因为自己想跑,就把我也这般抹黑啊,为之。”燕纾促狭着开口,望着樾为之一瞬气红的双眼。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示意樾为之将他推到那个靠水的水榭里,随手拨弄了一下腕间的白玉珠,又想到什么般,悠悠转过头。
“我回去也不过是躺着,我这一年已躺了多久,不出意外之后卧床不起的日子多了去了,何必急于这一时——”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燕宿泱!”
燕纾听话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似笑非笑地住了口。
“我就随口一说,你和我一个病人置气做什么?我……好难过的。”
——到底谁难过啊?
樾为之差点被气乐了。
——哪有病人每次说话都能把人气个半死。
樾为之也清楚若是真和燕纾生气,怕是自己后半妖生都不够气的。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硬邦邦开口:“如今天还未暖,最多半个时辰,便跟我回去。”
面前的人难得没有反驳,反而状似赞同般,微微点了点头。
“是啊,如今春寒料峭……确实很冷。”
他捂唇呛咳了两声,声音忽然弱了下去:“我有些冷……为之。”
燕纾平常难得这般直白地说自己不舒服。
樾为之愣了一下,心中瞬间紧张起来,下意识迅速转身要去给他寻毛毯,“只是冷吗?还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心悸,想不想吐——”
他话还没说完,却感觉袖口一紧。
轮椅上的人拽着他的袖子,眼尾泅着一抹软红,低低摇头:“没有……我不要毯子,盖着不透气,胸闷。”
樾为之怔了一下:“那你……”
面前的人定定地望着他不说话,樾为之静了几秒,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神情一阵扭曲。
“不行!”
他猝然后退一步,一把挣开燕纾的手,气的仿佛瞬间炸了毛:“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报复我方才把你留下——”
轮椅上的人没有挣扎,手臂脱力地往下一坠,白玉珠子磕在扶手上,发出令人心颤的闷响。
他眼睫颤了颤,似乎微微瑟缩了一瞬,瓷白如玉的皮肤在日光下薄的能看到极淡的青色血管。
“我好冷啊,为之。”
他低低开口,声音沙哑:“你真的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