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家人满门流放,却没有人死去。
这里面有章璎的缘故,最终却无人知道真相。
永安二十四年年初,昭宁太子从青盐寺回朝,开始与众臣往来联络,暗中部署兵马。
后来,东宫收到一封信,信中有三张图。
这三张图是李景的命。
西河王师凭着这三张图不伤一兵一卒打进金銮殿。
章璎送出图后,便往皇后宫中去一趟。
崔昉谴人前来,说有要事商议。
这个许多年不曾露出庐山真面目的女人,终于为保住儿子的性命向他妥协。
废宫中的女人怀中抱着自己不谙世事的儿子,抬起一双美艳的眼,“你来了?”
章璎定定看着她,“我调查你多年,始终不见蛛丝马迹。”
崔昉笑了起来,“人人都知道章大人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若不是那日我撞见你鬼鬼祟祟偷出布防图,怎敢信你会置他于死地?”
“你为何没有阻止,也没有告发?”
“这是李景应得的报应。”
“章大人,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帮我把小宴抚养成人如何?”
“那便要看你讲的故事,值不值得二皇子一条命。”
“许多年前,有一大户人家,为夺家产,弟弟死在兄长手中,兄长对外宣称其暴毙而亡,并对弟弟全家人赶尽杀绝,弟弟有一子一女,两个孩子在逃亡路上走散。长女大些,为报仇费尽心机接近叔叔的未婚妻子,在她的家中做了奴婢,后来作为陪嫁爬上了自己叔叔的榻,杀了对自己有恩的小姐,怀了乱伦的孽种,并将这一切告诉了她的亲叔叔,从此沦为被人厌恶的弃妇。”
章璎瞳孔微缩。
崔昉原来是福州王的长女!
她在卫家做了奴婢,陪着卫家小姐嫁入宫中,与不知情的李景露水一夜,怀了李宴,并且投毒杀害卫后,谁知李景厌弃卫后已久,不过是利用她除去卫后。她的报复没有成功,绝望之下将一切和盘托出,李景终于知道李宴是自己乱伦所出的孽种。李景留着崔昉,是为了知道福州王的儿子李勉的下落,而崔昉早与李勉走散,对弟弟的下落或许有些线索,却决然不敢断定。
便是凭着这唯一的线索作为要挟,她与李宴才在李景手中保住性命。如今李景已如暮落夕阳,崔昉生怕她母子二人被新君报复,在暗中看到他盗取布防图之后才确认章璎是能帮助自己的人,便决定用这唯一的线索换取李宴活命。
“当年皇城司在我父亲的麾下,对我父亲忠贞不二,即便后来变成了浮玉坊,也始终四处寻找我姐弟二人的下落,可惜我身陷宫中,命该如此,您说我的弟弟又在什么地方?”
章璎脑海中电光火石,终于明白过来。
如果浮玉坊的人找到福州王的儿子,那浮玉坊的主人必是福州王的儿子无疑。
他当年所见与周渐学商议谋逆之事的人,兴许就是福州王的儿子李勉。
如此一来,所有的事便都说通。
而李勉只怕不知自己的姐姐在宫中。
若知道浮玉坊的决策之人是谁,浮玉坊的庐山真面目还会远吗?
他只要去追查当年李勉的下落,便总有办法拔出萝卜带出泥。
“你想必知道我是什么人,如此轻易将这些事告诉我,不怕我对浮玉坊与你的弟弟不利?”
崔昉捂住脸,似哭似笑,“我知道你要什么,只有给你你想要的,你才会帮我保住李宴。李宴出生后,谁都比不过他重要。更何况,浮玉坊的人,没有那么容易被查出来。”
章璎将哭闹的李宴从崔昉手中接过来,“我替你保住他,并且发誓,一辈子善待他,珍视他,如果有一日我死了,也会替他寻一个好人家。”
崔昉朱唇开合,终于说出另一个秘密,“我的儿子今年七岁,但他兴许这一辈子,永远只有七岁。”
章璎张了张口,看着李宴委屈的小脸,将这个孩子在自己的怀中抱紧。
乱伦所生的孩子,四肢健全已是奇迹。
“我死的时候一定穿着孝服。”
因她与亲人乱伦,因她为乱伦的孽子出卖自己的兄弟,因她一生不忠不孝不义。
这是崔昉对章璎说的最后一句话。
夜里,西河王师踏破城门,崔昉抱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幼童尸体,一身孝服从城门一跃而下。
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而章璎连夜命人将嚎哭不止的李宴送往扬州,并附信道明原由。
他在信中让温蓝在扬州等他。
等他事了,便来扬州找他,他们一起去北辽。
在做完这一切后,章璎算了算时间,李景这时候应当已经毒发,便往御书房而去。
皇帝平日服下的五石散由钟乳、硫黄、白石、紫石、赤石碾碎成沫所制。
其中一味今日被章璎神不知鬼不觉换成砒石。
砒石入体必当肠穿肚烂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