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来的话到嘴边,硬生生转了个弯:“我也不知道他会来。”
记录仪上仍昏暗一片,戴营在靠着门板试图探听更多信息,可走廊上只传来服务生的脚步声,随后那扇会议室的大门被再次关闭。
戴营体内的机械义体在刚才遭到了干扰,现在需要回来进行调整和维护,撤离之前,她用通讯器在频道里发了一个“?”。
她的耳机能听见化妆室里众人的说话声,得知那个男人是丁寻理后,她也同样意外。
此时谢北河已经在和胡若风讨论丁寻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艘船上了,从脸上的表情来看,他显然是松了口气。
督察署小队这次上船的行动任务之一就是防止午夜遭遇不测。
现在既然她父亲都上船了,至少午夜不会孤立无援地落入杜伟森的圈套中。
这样一来,督察署也可以腾出更多精力用于调查酒库的货箱。
开门声中断了谢北河与胡若风的讨论,两人看过去,却发现楚来正往外走。
“去哪里?”谢北河随口一问。
楚来答得含糊:“我去看看午夜。”
谢北河和胡若风收回视线。
毕竟雇佣她的老板都亲自到场了,楚来要把他女儿带去领功劳,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化妆室的门关上,楚来脚步匆匆地走在剧场的后台,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焦躁。
糟了,这下糟了。
白昼本来就是偷偷跑出来的,现在告诉她丁寻理来了,她怎么可能乖乖跟着回去?
楚来一路出门,经过长廊,去往直通顶层套房的电梯。
她用手环激活电梯运行,脚尖不自觉在地板上点着。
此刻她终于明白早晨章兆为什么突然放过了她和白昼。
她看见了丁寻理从直升机上下来,又在晨跑时发现了白昼的真实身份。
作为丁寻理的大学同学,章兆知道丁寻理的性格。
对他而言,如果只是女儿离家出走了,或许他会着急,但不会排除万难地从A区赶来。
但白昼是他研发的仿生人,是他二十年来最重视的心血,就这么从他身边溜走,哪怕等待他的是杜伟森极为明显的阴谋,他也要上来将白昼带回去。
事情的严重程度上升,丁寻理与杜伟森之间即将展开博弈,章兆作为单干的个体户,掺和进去没有好处。
电梯门打开,楚来踏入走廊。
三次循环里重复的场景画面在她脑海中叠加,一个又一个问题冒出来。
前两次循环时上船的只有她,丁寻理并没有出现,这次白昼来了,丁寻理也跟着一同前来。
这是为什么?
他能监测到白昼的动态,为什么之前不来找她,要等到登船?
不提循环,只看眼前的事态也同样让楚来忧心。
第一次忤逆丁寻理,丁寻理拆了白昼的心脏,第二次从丁寻理身边离开,丁寻理卸了她的腿。丁寻理对待白昼的态度既像一个有着病态掌控欲的父亲,又像一个冷酷无情的研究者。
这次呢,等待白昼的这次会是什么?
楚来的脚步在套房门口停下,她伸出去按门铃的手却顿住了。
如果丁寻理知道自己协助了白昼的出逃,还假冒同茂雇佣的赏金猎人在船上活动,她的下场会怎么样?
仿生人的腿卸下还能装回去,她的腿可不行。
从理智的角度来说,楚来完全可以现在就把白昼带到丁寻理面前。
戴罪立功、将功赎罪,都是一个意思,督察署的人每次审讯时都这么说,她对这套说法很熟悉。
白昼十分信赖楚来,而她说谎的本事早就炉火纯青,想骗过白昼根本不是难事。
楚来的指尖在门铃上方停了很久,迟迟没有按下。
直到那扇大门打开,白昼站在门口,见到是楚来,露出笑容。
“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白昼抓住楚来悬在空中的手,把她拉进来。
客厅里空无一人,楚来怀揣心事,对于乌冬的消失下意识警惕起来:“乌冬呢?”
白昼拉着楚来往沙发走:“在卧室补觉。他说他昨晚一整夜都没睡,今天早上刚想躺一会儿,就收到了你的信息,只好先去楼下看住我。现在他快撑不住了,所以想休息一下。”
如果放在之前,楚来一定会出言讥讽。
乌冬不过是在找借口逃避每一个和白昼把话说开的机会,他对午夜的感情不假,但他对白昼仿生人身份的不适应也是真的。
海上的航程只有短短几天,如果他和白昼真的要按原计划私奔,只怕这个计划不到下船,就要因为二人之间没有解开的隔阂而作废。
现在丁寻理已经上船,白昼还想和乌冬继续下去,更是没有可能。
想到眼下的情形,楚来最终只是转移了话题:“一个人在套房里待着无聊吗?”
白昼摇头:“我已经习惯了。这里布置得和我家一模一样,以前在家里,父亲他们没来的时候,我也经常一个人坐着。反正明天就会下船,等到了利博港,肯定会有很多新奇的事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