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很大,童言被几件艺术品吸引了视线。
他环顾一圈,发现这里没有时钟,也没有其他提示时间的数字,这令他很放松。
纸袋放在桌面上,好像无意间触碰到某个开关,透明的智能茶几上显示出电子数码屏,右侧的数字时钟闪烁着时间。
童言觉得有些新奇,盯着看了一会儿。数字刷新了一分钟,他悄咪咪地,扯过纸袋把时钟给盖上了一半。
焉回南回来时正巧看到这一幕,实在是被他的动作逗乐了。
“不想看到它?”
他回忆了一遍童言在爱丁堡的那个一居室,似乎并没有时钟的存在。
童言被发现了,孩子气地摇了摇头。
回来那晚被他抠掉的时钟,在秀姨打扫房间时又安了回去。他所获得的自由永远是短暂的,就像橱窗里八音盒上的人偶,在发条停止时才能得到片刻的休息。
他讨厌做一只精致的人偶,只有旋转才能获得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时间每跳动一次就好像提醒着我失去了上一秒,当我试图做些什么来弥补上一秒时,这一秒也过去了。”
他诚实地发表自己的观点:“我认为这是焦虑的本源,好像浪费时间就是可耻的。但并没有人规定时间一定要用来做些什么才不算浪费。”
醉酒的思维反而跳跃的很快,他可以为自己的思辨列举有力的证据,“河流告诉悉达多①,时间并不存在,一切都是本质和当下。在这一秒想做的事对瞬间来讲都是永恒的,如果用世俗的价值来定性,反倒是一种对永恒的贬低吧。”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观点,焉回南想。
童言又开始下意识抠弄自己的伤口,剖析自己使他感到紧张,他不知道焉回南是否愿意做他的听众。
电子时钟的数字又闪烁了一下,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常,也许他并不赞同这些想法,但出于尊重,焉回南作为一个很合格的倾听者。
他问:“那这一秒你想做些什么呢?”
童言的手抓着衣服下摆,他偏过头跟男人对视,视线落在他平和的唇角,然后匆匆逃离。
裤子口袋里装着在酒吧时被酒保让的烟,普通的男士香烟,童言不爱抽,但他的感官在这一秒迫切希望得到缓释。
“我想抽烟。”他掏出那支烟,歪歪扭扭的,有些滑稽,“可以借个火吗?uncle。”
焉回南起身,从不常用的储物柜里找出只火机,看上去尘封了许久,他按动了几下,依旧俯下身替童言点烟。
像位绅士。
童言又一次矜贵的享受了他的奉承。
打火机拿在他手里,童言下意识看了一眼,样式很普通,是便利店里能随手买到的那种款,明黄的糖果色。
小时候他跟着童仕华去出席酒宴,厅里弥漫着叔伯辈的香烟烟雾,童言被呛的难以忍受,憋气时会盯着他们各色各式的打火机看,来转移注意力。
因此他观察到,打火机的样式也算是一种身份象征。
他好奇地问:“你不抽烟吗?”
“以前抽,后来戒掉了。”
焉回南放了两个玻璃杯到他面前,浅口的用来抖落烟灰。
这烟实在不怎么好抽,童言吐了一口烟雾,缓解了那种类似焦虑的感觉,就按灭了。
他解释道:“我也没有瘾的,只是有些时候想转移注意力,不然我会控制不住的咬嘴唇,啃手指。”
焉回南这才了然,他手上的伤口和无意识的小动作。
童言伸手去拿山楂吃,没有创口贴,被摧残的伤口展露无遗。
他似乎对没能遮住的那部分时钟仍旧不满,很较真地摆弄着略小的牛皮袋子。
焉回南看了他一会,俯身把纸袋移开,操作着触屏点了几下,删掉了那个不断闪烁的时间。
“言言不喜欢,那就让它去垃圾桶待着吧。”
童言眨了眨眼,“好厉害,我第一次见到这种桌子。”
客厅只开了一圈氛围灯,他倾身去看,衣领掉的很低,露出的那截脖颈骨珠凸起,又白又脆弱。
“其实和商场的触摸屏类似,只不过这款经过了我的改动,做了可隐藏唤起系统。”
童言扭过来,有些惊讶,“你做的?”
“很多年前了。”
大学刚毕业那时候,总是有许多天马行空的抱负。后来经过事业的磋磨,也渐渐变成了那时最不耻的,把功效利弊放在首位的商人。
“可以当做电脑用,手机放在这里能够直接传送文件。”他边演示着,一边看着童言。
像透过时间去观赏自己的二十岁。
焉回南对童言的感情很复杂,在与童家联姻的前提下,选择童言也只是因为十年前那种并不是爱情的好感。
可从那个雨夜开始,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吸引了。
月桂果然有种致命的蛊惑力。
他不是搞不清情爱和欲望的年轻人,在看到那个搭讪的男生时,焉回南就产生出一种控制欲极强的念头,那念头一直潜伏到现在,在只有两人的空间里暗流涌动着。
童言领口的绑带散开了,v领大敞着,锁骨很明显,窥见的皮肤能令他回想起那条海蓝色的纹身线。
他穿了条紧身的黑色牛仔裤,因此焉回南发现,童言的某些地方并不像他看起来这么单薄,他的大腿比其他部位更具肉感,并拢起来没有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