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总是静谧无声的。
医院的一处病房内,瘦瘦的小孩儿浑无睡意,坐在床上两手抱紧膝盖,蜷缩着仰头看着大大的落地窗外。
隔音不是很好,在心里默默数着隔壁的陈港生偷偷哭了四次然后没声音后,许平安动了动有些要抬不起来的眼皮子。
姐姐醒了。
许平安没有过去打扰两个人说悄悄话,而是将自己抱紧了一些。
那时谢桑桑推开陈港生时也想把他推开,但车子已经撞了过来,于是谢桑桑把他往旁边拉了拉,堪堪错过那辆车。
但谢桑桑来不及跑了。
真是……
头一回见到和小说里一样的笨蛋。
到底还是没忍住,许平安在半夜三点顶着一双黑眼圈,偷偷摸摸下床走到隔壁,隔着门口的窗户看了一眼屋内。
不算宽敞的病床上躺着两个人,那身形高大的少年此刻像个小孩似的窝在女孩的怀中,眼角下的青黑比起他不遑多让。
女孩没有睡着,借着床头温暖的昏黄灯光垂下眼眸,伸出手轻轻拍着少年的背,嘴巴时不时动着,好像在哼什么歌。
许平安屏住呼吸静静听了一会儿。
哦,虫儿飞。
小时候也有人给他哼过。
宽敞病号服袖子下的双手微微攥紧了一些,许平安准备离开,却见屋中的人抬起脑袋,冲他招招手。
许平安愣了愣,蹑手蹑脚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么晚还不睡觉?”确认陈港生睡得十分踏实后,谢桑桑这才抬头看向他。
“睡不着。”许平安低垂着脑袋,小步小步挪着,直到离床边只有一点点距离了,这才慢吞吞抬头看了过去,注意到谢桑桑手臂上那大大的纱布和绷带,他的嘴巴颤抖了好久,才小声问,
“姐姐……为什么那时候不跑啊?”
其实关于这个,谢桑桑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干脆咧嘴一笑:“总不能三个一起死吧。”
推开陈港生是出于本能,不想看到他受伤;
保护许平安也是下意识的,毕竟这个小孩儿受的伤已经够多了。
许平安哦了一声:“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姐姐。”
“嗯?问什么呀。”
“如果我有一个和姐姐一样好看的姐姐,但是爸爸妈妈不喜欢她,爸爸妈妈还对她很坏。姐姐会讨厌同一个爸爸妈妈生的弟弟妹妹吗。”
谢桑桑一愣。
许平安的家庭情况怎么和她家这么相似。
至于这个问题么……
“看情况吧。伤到我的心的是我的爸爸妈妈,如果我的弟弟妹妹也和他们一样,那我不会恨他们,但我不会原谅他们。毕竟每一个人的童年和人生都只有一次,我没办法替幼年的我原谅他们。”谢桑桑认真想了想,如实回答,
“但如果他们拿我当姐姐来正常对待,我也会和正常的兄弟姐妹一样去对待他们。
你问这些,是因为你家里有一个这样的姐姐吗?”
许平安不知什么时候又把脑袋耷拉了下去,声音小得可怜:“姐姐小时候吃了很多苦,爸爸妈妈不让我去见她。说她是丧门星,只会祸害我。”
所以从小到大,他只在发黄的老照片上,见到过一次姐姐的模样。
还是三两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