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乖孙:
见信如晤。想来你看到这封信时,外祖已成世间一鬼。青冥浩荡,此生不复见也。
我诚知你必于此心有疑虑,又怜尔纯稚无辜,骤然遭此噩耗,恐惶惶然而不得解,心存惊惧以伤身,故以此情前后示汝宽尔心矣。
前陈乃吾之旧国也。吾生而丧母,既而丧父,无父无母,漂沦寄食江州远亲之家。远亲家有子女二人,于吾总角相交,青梅竹马,言笑晏晏,余此生乐事矣。
然世事无常人心易变,远亲以培植太平瑞盛花为生,得上青眼,为歹人所嫉,一朝被谤,家破人亡,其女玲珑卖身入宫,其子亦飘零异地,踪迹难觅。
余辗转江州市井巷陌之间,偶得黄石公授书之奇遇,自比管仲乐毅之贤才,然前朝无道,投国无门,郁郁不得志间幸得太祖赏识,立誓结草衔环以报,恰百姓生乱,民不聊生,辅太祖于微末,成社稷于庙堂。
京都城破,余正志得意满之时,于宫中废弃处偶遇旧时故人。昔恩人之女,弱质女流身怀六甲、携懵懂幼子狼狈惊惶,躲乱兵终日而不得安栖。
余痛极,遂弃鸿鹄之志,携妻子告老归乡。途中,其子深恨吾领兵破城之举,加之为哀帝旧臣所识,意欲颠覆,留书出走。玲珑担忧焦虑,早产生女而亡。
余视其女为己出,又恐以吾一男子之力难以扶养稚女,遂归京任职,聘仆妇丫鬟若干,妥善照料直至成年。
汝之阿母,吾之小女——眉娘,与众皇子公主自幼相熟,更与先皇嫡子渐生情愫,得以侧妃之身适入皇家。吾知其人纯澈,有心护佑,未告之以身世,是以其赤诚待人,与人为善,奈何木秀遭嫉,为人不容。
余于江州,观汝啼号于襁褓,悲不自胜,又闻汝母之噩耗,恨意兹生,恰逢昔日之子于江州造势意图谋反,余将内情以告,假意颠覆,实为与汝母报仇,护汝健康长成。
皇后既死,吾仇已报,然前朝余孽不满此状意欲告汝实情,明汝乃前朝后嗣,吾知汝纯善赤忱,未有登临社稷之野心,但以汝之身世,稍有不慎极易招致抄家灭族之祸,还望阿宁原谅外祖未经允许,将汝推至此番境地,局势所迫,实不得已。
至于政事,阿宁如若无意,尽可逍遥度日,只不至灭国已为大晟荣幸,外祖只怜阿宁体弱,莫要为此宵衣旰食殚精竭虑,损伤身体为好,若是阿宁愿意,自可于登基之后假死于世,自去快活。
吾恐汝受制于人重蹈汝母覆辙,又恐吾谋逆之身份令汝受辖,遂聚召前朝旧人与吾付之一炬。
外祖至爱阿宁,但自尔母去后,始觉愧对故人,加之其仇已报,更了无生趣,望阿宁莫怪外祖,平日好生将养,保全己身,如遇心悦之人,外祖于九泉亦为阿宁高兴。
你身子素来娇弱,外祖心知阿宁与外祖感情笃切,不免伤心,又恐你忧损过度,有碍身体,故此信何时览阅自由阿宁做主,只不要悲切过度为好。
外祖于九泉与汝母及外祖母为阿宁祝祷,愿阿宁平安顺遂福寿康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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