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感冒了也不知道是给谁添麻烦?
“别别别,”季窈抓住他的肩膀,无奈妥协,“那你快些。”
没忍住在她脸上亲一口,少年像只小狗一样贴上来轻蹭,“窈儿疼我。”
可对于十八九岁的少年,她终究了解太少。快肯定是快不了一点的,甚至比方才更漫长。
她被翻来覆去,哄着不知道换了多少式子,牵线木偶似的被他架着丶托着,嗓子里能挤出一两个字来也只哼唧着求他快些丶再快些。
被褥枕头已经完全浸湿,深色渍迹一块块布满被单,季窈正纠结到底睡还是不睡,南星已经简单穿戴好,一伸手将她用被子裹起来,抱着往外走。
“做什麽?”
“去我屋子里睡。”薄唇轻点在少女额间,他目光柔情,一点点落在她绮丽香艳的小脸上。
路过杜仲房间时,他故意稍作停顿,抱起怀中人掂量两下,却没想到季窈早已经支撑不住,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他只好擡头继续往前,目光幽冷。
不管她承认与否,杜仲在她心里都是特别的,那他就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
狸猫换太子的计划顺利进行,京墨和杜仲似乎已经找到了替死鬼,正三番四次私下约见李捕头,商议斩首当日的计划细节。
季窈心里过意不去,悄悄带着三七到街上去给蝉衣置办赶路的行囊。这样寒冷的冬天还要远走他乡,过冬衣物自然要多备一些。
有了之前云意的前车之鉴,商陆如今在大堂里接待女客都提起十二分精神,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但凡有一点神色可疑的女客都不接待。若存三分考量的,也全程脚尖抵脚跟的盯着,生怕再出事。
这日暮色四合,天早早就黑了。
时临大雪,龙都城中人历来有举办暖炉会的习俗。
不少女客们嫌家中窄小施展不开,加上暖炉会最难收拾,所以都乐得出门到别处去参加。这也给了南风馆生意回暖的机会。
龙都终归是住户千户达旦的大城,大事小事每日都在上演。百姓们的记忆和兴头至多不过三日,如今蝉衣一案已经逐渐被人淡忘。
南风馆里升起暖炉,光影攒动,热闹起来。女客们三两相邀,将大堂渐渐装满。
楚绪在柜台里忙着算账,目光不时从过往杜仲身上划过,面色坦然。
上完最後一壶茶,商陆得空可以歇一歇,瞧见她埋头苦干,浅笑道,“从前你对杜郎君的那份热情,如今进南风馆做了女账房,怎麽反倒消失不见了?”
她没有擡头,将算盘拨得丁零当啷响,“从前不过是寻求一丝慰藉,现在想来,手里这把算盘虽然摸着凉,但也踏实很多。”
这时候,门外突然刮起一阵风,商陆赶紧上前打算把门关上,只留出缝隙供新客进门。楚绪馀光扫过对门台阶,发现一个衣着单薄的老妇坐在石阶上正啃半个馒头。
“对面那人是乞丐吗?”
顺着楚绪手指的方向看去,商陆也瞧见了。
“似乎是。”可有云意的前车之鉴,他实在不敢再将这些人引进来。咬了咬牙,他还是把门带上。
门外开始下雪,扑簌簌好似筛笼倾倒,楚绪心里存着一份担忧,目光时不时从稀开的门缝看出去,将那个老妇的身影收入眼中。
季窈将置办好的行囊放在蝉衣房间,心里万般思绪说不出的复杂,刚走到前馆来准备听听小曲,就看见楚绪心不在焉的模样。
“怎麽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老妇半个馒头啃得十分缓慢,嘴里牙口也不好的样子,每嚼一下都面露痛苦。那霜雪落在她身上,顷刻间肩头已经沁湿一片。
“这还了得?”
季窈立刻打开门走到对街,站在老妇面前关切道,“大娘怎麽坐在这里?家里人呢?”
老妇明显已经被冻得有些神情恍惚,哆哆嗦嗦擡起头看着季窈,嘴唇发紫,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她这一哆嗦,手里馒头也随之落地。她欲弯腰去捡,立刻被季窈制止。
“别吃这个了,去我馆里给你盛碗热汤喝。”
刚牵起老妇哆嗦不已的手走到门口,京墨和杜仲也从衙门赶回,下马车走到门口,正巧撞见季窈。
“这是做甚?”
季窈牵起老妇往里走,一边细致地替她拍掉肩头落雪,“不知哪里来的乞儿,予她些暖胃的吃食。”
杜仲一把将她衣後领拎起来,带到一边,正色道,“我要说多少次,收起你那点慈悲心,小心遭人利用。”
楚绪这时候也站不住了,上前道,“我方才在门口看了不下半个时辰,她一直在门口啃冷馒头呢,应该不是……”
衆人异样的眼神,老妇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瑟缩着脖子,眼神分明带着受伤,又颤悠悠走过对街,将地上那块已经被霜雪打脏了的馒头捡起来往嘴里喂。
大雪纷飞,此情此景实在难以叫人无动于衷,京墨将杜仲的手拿下来,帮季窈整理衣衫道,“有慈悲心是好事,大家若真不放心,将热汤热饼端一份出去给她,不领她进来就是。”
此计甚妙,也合情合理,商陆赶忙转身吩咐三七去端一份吃食出来。
那老妇得了热汤,捧在手心里脸色顿时好看了一些,她向商陆连连道谢,同时也将感激的目光投向门内诸人。
就在商陆转身回去,季窈等人也将目光从老妇身上挪开之时,一颗小石子突然从一旁打到老妇,她犹豫片刻,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一般,缓缓从耳後摸出一颗硬邦邦的白色丸药,扔进热汤里即刻溶于汤中,消失不见。她仰头喝下,任由温热的鸡汤划过喉咙,流入体内。
南风馆里,季窈的屁股还没落到凳子上,就听到门外响起瓷碗摔碎的声音。
“不好。”京墨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赶紧起身推开门。
衆人围到门口,就看见对面石阶上,老妇胸口被汤汁洒满,沁湿一片,她表情痛苦,嘴角似有血迹渗出,接着她像是断线傀儡一般,整个人失去力气向侧面倒去,重重地摔在雪地上,抽搐两下,彻底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