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杀杀杀!
被压抑的疯狂再度上泛,无人看见的角落里,荀莫的眼白逐渐被漆黑浸染,沉郁就像那铺天盖地的黑雾。
“咚!”
沉重的拐棍如雷劈下,将将定在荀莫先前的位置上。
下意识闪开的人错愕回头,老头冷肃的神情在对上他黑白分明的双眸后忽的又变回了一贯以来的模样。
“管好你自己,记清楚你是谁。”
始终臭着脸的老头收了神通,带着一副所有人都欠他钱的表情从荀莫的身侧略过,那轻轻飘来的一句话仿佛是个错觉。
山门前的斗争还在继续,无数法诀剑招淹没一道道身影,那里面有隐仙宫的弟子,有通天阁的掌事,有闻讯赶来的散修,亦有隐于凡尘应召而来的普通修者。
明明各宗门联合发出的声明中并无要求,但闻此噩耗,他们还是来了。
带着自己的身家性命,义无反顾地来了。
“为什么呢?”站前穿梭于修者之间的童桉乐如是问道。
“这是养大我的宗门啊,虽然师兄师姐们老是逗我玩,但是我真的觉得遇到他们超幸运的!这一次他们只想让我走,可是我已经很厉害了,所以我偷偷跑回来了!”年纪尚轻的孩子顶着稚嫩的面容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着自己的强大,又在同门亲长担忧的怒意中一溜烟钻进了人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点道理可不止有他们大宗门的弟子懂。”高傲的书生合拢了扇子,眉宇间尽是熊熊战意,“同是用扇子的,这世人也不该只知道有个骆子殊了。”
“哈哈,俺是个粗人,不懂那东西上写的弯弯道道。俺只知道隐仙宫是个好宗门哩,像俺们这样没啥修为的散修也能在这讨个好生活。有人要打这里,俺第一个不同意!”粗莽的汉子被她问的一愣,挠了挠头,挥了挥手中两把大锤以示决心。
“宗门应该是这样的吗?”童桉乐怔怔发问。
战场无情,总有人不幸地陨落其间,但无论战况如何,都有人前仆后继。有人为了捍卫这天下而来,有人为了一段恩情赴约,但无论如何,当隐仙宫发出宣言,堂下世间一呼百应。
“很好吧,宗门庇佑一方,此地中人回馈宗门。这才是势力最初建立的意义,就像天下书院其名‘天下’。”
敌军源源不断汹涌而来,居于峰顶的修者们一个接一个地飞身入场,在这片战场上,他们不仅在找寻着自己的对手,同时叩问的,是那或成型或模糊的道心。
于是渐渐的,这偌大一座峰头上便只剩下了寥寥数人,童桉乐自言自语的声音不大,却瞒不过已至分神的左正卿。
“修炼一途本就逆天而行,此事既是大劫也是机会。破而后立,若是应劫成功,或许这在上古之后已渐成死水的修真界又能焕发出新的生机。”
“可是……”童桉乐嗫嚅一声,放大的瞳孔中映出惶惑。
左正卿这话说的不错,可历劫何其凶险,这次还是一卦灭世大劫。先不说其幕后中人还高坐壁上观,单是这对面的排头军就让人心生绝望。
“探海楼怎么会有这么多弟子……他们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战力!”
这才是最让人崩溃的地方,个人修为的差距在群战中可以被慢慢磨平,但若是对面始终有源源不断的候补,那可就是令人不愿看见的场面了。
此刻的战场正陷入这般糟糕的状况,邪道的势力仿佛没有尽头,许多披着黑袍的东西行为僵硬又怪异,但力气却大的吓人。更可怕的是,每当一批黑袍人倒下,又会有新的怪物从聚拢在他们身后的黑雾中走出。
左正卿眉头一皱,声音顿时沉冷下来。
“那不是探海楼的弟子,那是被那团黑雾造出来的怪物。”
说话间,神随意动,分神大能的神识铺开深入战场,如同利刃般扎入被那层层黑布掩藏的秘密。
场中人身上的黑色衣料顷刻间灰飞烟灭,而暴露在人前的是一群面目可憎的怪异生物。
头颅躯干四肢俱全,类人的形貌躯体,乍一眼正常,但每一个修士只需要堪堪练气的眼力就足够看清他……或者说它们的细节。
伤痕裂纹交错爬满体表,没有五官的脸上由碎肉草草填充出一颗头的形状。
遍布缝合线的尸体缓缓抬头望向攻击传来的方向,那些凹凸不平的脸上忽然裂开了一个大大的缝隙。
对面全体突兀暂停的这一刹那,无数来自仙修的攻击不约而同地倾泻而下。在灵光间隙中,有人疑问出声。
“那是……嘴?”
变成活靶子的邪修们很快便湮灭在如雨倾盆的术法中,只是临消散前,它们仍然保持着“嘴”大张狂笑的诡异姿态。
有些人只觉得不解,而在山峰之上,左正卿已经握紧了双拳。
“他要出来了。”
一语成谶。
带着笑意死去的傀儡唤回的是幕后之人的降临,在众人放松欢呼的时刻,高天万里晴空登时暗下了光线,取而代之的,是遮天蔽日的黑。
“比我想象的要更有韧劲啊……那么恭喜你们,获得了让我出手的资格。”
黑影大笑一声,看似平静下来的地表忽的升腾起大片黑气,不可阻挡的突入修者们的阵型,至此,属于天下书院的历史再度重演。
同时,被放置于左正卿身后峰顶的数面水镜几乎是在同一刻极速的闪烁了起来,断断续续映出的画面中具是相似的黑气侵蚀。
来自其余三个战场的声音交叠,共同等待着两个人的出现。
“玄阳殿凌霄宗天下书院出现黑气,容景司和唐诩他们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