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烨入土以後,楚元昌去了祠堂。
这麽多年来,他给姜枫晚上了第一炷香,第一次和姜枫晚的牌位说话:“你儿子比我强。此生是我薄待了你们,来世你们母子二人不要再入楚家门了。”
突然起了一场风,屋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晃动,就连姜枫晚的牌位也被从堂上吹了下来,摔得裂开。
楚元昌将裂开的牌位捡起来,突然就流了泪。
他想到了楚烨当初在劫道外对他说的话:生了个儿子,死的时候却没人哭丧,也不怕丢人?
他对姜枫晚没有感情,对楚烨自然也没有,那时候他还年轻,姜枫晚生下楚烨之後,他冷待了这对母子十几年,日日跟程双河厮混在一起。
他自诩对程双河情深至极,甚至差点因为程双河杀了自己唯一的血脉。
可程双河不过死了两年,他见到女扮男装的孟昭,也起了心思。
他说他是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可如今,他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姜枫晚死了,程双河死了,孟昭死了,楚烨死了。
他是一派掌门,却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楚元昌颓然的在地上坐了很久,心里愈发悲伤,日近黄昏时,他开了劫道,进了第三十二层。
这里有两具他当初用来迷惑楚烨的傀儡,如今他孤身一人,这对傀儡夫妻却还如胶似漆地生活在一起,讨论着他们的儿子是不是已经找到了那个心仪的人,什麽时候带回来见他们。
楚元昌看着这对中年夫妻,心中突然生出了一阵懊悔。
如果他当初对姜枫晚好一点,楚烨是不是就会和他亲近一点,就不会为了一个孟昭奋不顾身?
如果他当初和程双河一刀两断,是不是就能保全程双河的性命。
这些人,好像都是被他的一己私心害死的。
突然间,楚元昌仰天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就流出了两行泪。
什麽为了大义?哪是为了什麽大义?他就是自私,只顾自己享乐,所谓的大义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让他用来说服自己,他也是受了委屈,他也是不得已。
楚烨说得对,他就是因为自己得不到所爱,所以也不让儿子得到,才会一直想分开楚烨和孟昭,最终把他们都推入了死地。
……
阿蘅前段时间生了一场病,後来听闻了孟昭的死讯更是卧床不起,慕容诩照顾了她一段时间,等她稍微好点了,就说要带着她离开长夜门。
慕容煊没有挽留,只说让他们什麽时候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他如果不是一派掌门,那天就可以不顾一切地与各门派为敌,可他不能。
所幸慕容诩不用承担这个责任,他就这一个儿子,只希望慕容诩能够逍遥自在的度过馀生。
上了马车,慕容诩把阿蘅轻轻搂在怀里,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疼道:“还疼吗?”
阿蘅摇摇头,没说话。
“我去给你找药,很快就能好了。不过……”他突然笑了,蹭着阿蘅的脸,“你少不了要被骂一顿。”
阿蘅也笑。
被骂一顿就骂一顿吧,她不在乎。
慕容诩带着阿蘅去江南住了两三个月,总算是把阿蘅的身体调理好了,又去各处游历。
後来,他们去了死城。
这座城已经荒了几十年,可如今这里被种了许多茶花,开得正好。
他们买了不少红绸,闹了一天就离开,慕容诩说要带着阿蘅四处去玩儿。
晚上的死城总是有草虫的声音,而且今天晚上的星光格外好,连带着让人心情也更好。
可有的人心情就不好了。
“嗯……啊……楚烨,你滚出去!”
“我不!谁让你骗我!”
楚烨把孟昭按在红色的被褥上。
“孟昭!你没良心!”
“……”
红色的帐幔下,两人身影重叠在一起,红色的喜服被杂乱无章地扔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