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老式的敞口碗装的炒肝,黏黏糊糊,散碎的蒜末与破开的肠肝混在一起,卖相上实在算不得好。
一只胳膊还打着夹板的青年,将托盘里的炒肝端出,亲自给江尹一推过去,“这里面的肝肠,真的,你嚼了只有香。”他是真打小在北京大院里长大,论吃,没有人能比他找的地方更正宗,更地道的了。什么嘉里,王府都是扯的,他们平常带人去那纯粹就是个表面排场,真朋友才会往这儿引。
他哥也是这个念头哇,但那炒肝儿是啥?猪大肠猪肝,这埋埋汰汰一锅,会吃的爱吃,但若人家不爱吃呢?请顿饭往这引,跟他吃不起似的!
“你要不吃内脏,我们换个地儿?嘉里?王府?你随便挑。”
他话音还没落,江尹一已经端起来喝了一口,边品边回他,“我没忌口。”这东西确实蛮香,肝嫩肠脆,加上黏的嘴巴都张不开的淀粉收的汁,确实有特色极了。
“挺好喝。”
弟弟没想那么多,见他也喜欢眉飞色舞,“没骗你吧?这地方可是我的严选。”
江尹一竖着拇指褒赞,“有空来武汉,带你们喝藕汤。”他也不显得敷衍,显得假,这么又贴着边儿喝了一大口。
本来还有点紧张的哥哥,见江尹一这么不拘,看他那眼神儿也越发透出点欣赏来。
用白瓷碟盛着的门丁肉饼也端了上来,皮一戳破,喷香。三人就这么头碰头的坐在一块,吃的开心的时候弟弟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有些不太想接的样子,转手把手机递给了正在吃炸灌肠的哥。
“谁啊?”
“你自己看。”
脸上本来蛮轻松的表情,在看到来电人时有些凝固,甚至明显的透露出不耐烦,不过因为江尹一看过来,他拿舌顶了顶腮,还是露出个笑,“你先吃,我接个电话。”
等几分钟后他回来,弯腰箍住还在吃肉饼的弟弟的肩膀,对江尹一说声‘不好意思啊,我们得先走了’,说完他几乎是把弟弟从座位上夹起来,“走了。”
被夹起来的弟弟不高兴,扔下来的筷子跟砸似的,“丫的,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他想到被他请来的江尹一,马上又笑嘻嘻,“这顿饭不算,下回给你补上。”
看着兄弟俩离开,江尹一一个人坐着直到吃完才起身离开。
……
高及喉结的灰色高领下,用灰色的丝巾松松打了一个结,收在宝蓝色的丝绒礼服下。
在下午穿着印花坎肩五分裤,满大街遛的青年,此刻站在偌大的衣帽间里,对着镜子整理袖扣。寸头,绿松石耳坠,在这身处处透露着显贵的穿着下,变成了一种不流于俗的矜贵。
他弟坐在沙发上,还在被管家好声好气的哄——因为被叫回来他置了半天气,不肯换衣服,加上胳膊上有伤就更没人敢动他了。礼服,鞋,全都挑好,搭好放在旁边,他还跟个大爷似的。
还是他哥看不下去,过来踢了臭着脸的他一脚,“赶紧换,早点去了早点颠儿。”
“你跟奶奶说我不去,你就说我腿也摔伤了不能动。”
“你自己打电话。”
就这一句叫他偃旗息鼓,垮着肩膀站起来,叫家里的保姆跟管家忙前忙后的伺候他穿衣服。
这俩宝货,身份真还不一般——一般的谁会有这几百平的衣帽间啊,更不说那充做家具的清蝠寿纹的太师椅,红木螺钿屏风了,懂行的人一看全是明清留下来的古董,还都不是民间能有的那种古董。
两人啊是邹良锦的孙子,邹良锦是谁?那真是北京城顶有名的一号人物,一生奉献政绩无数,连儿子也不一般,只可惜天妒英才,早早去了,只留下这两个孩子叫她抚养。
这两人一个姓邹,随邹良锦,叫邹悼鹤,一个姓闫,随随父姓的儿子,叫闫轩颂。她虽然没有让孙子涉政的心,可她的身份,邹家的地位摆在这,就注定了这俩一生伴随煊赫与不凡。
换好衣服的两人从衣帽间转个弯就进了车库,一辆白色的幻影,一辆黄白拼色的曜影已经开出来了,等在车旁的司机躬着身为两人拉开两扇车的车门,两人神色淡漠的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