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来,给过他温暖、真心爱过他、对他好的人,却偏偏是被他伤害最深的人。
而那些伤害,江赦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说到底,他也没做什么,一切的源头,都是他天生魔种的身份。
他倒是想要将这一身血肉剔个干净,可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只能接受,然后继续走。
江赦喝着酒,又从怀里拿出那只香囊,在上面落下轻轻一吻。
哪怕混账如前世的他,若是早就得知自己的身份,也万万不会再接近谢允,更不可能去做那些越线的事情。
自古仙魔殊途。
这份情爱,恐怕只能永远放在心里了。
一瓶酒见底,江赦站起身,拍去衣服上沾到的泥土。喜欢穿黑衣服的好处在这时体现了出来,耐脏。
正要离开,却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小贼!哪里跑?!”
江赦脚步一顿,下一秒便见到一个穿着门派弟子服饰的少年跌撞着朝自己的方向狂奔而来。
他本不欲管这些闲事,正想离开,却又在见到那少年的长相后改变了主意。
先前那声大喝的主人是个穿着围裙,手里提着菜刀的杀猪佬,满脸横肉,看起来凶恶无比。
“救救我!”少年见到江赦停下动作,心知这绝对是个救世主,连忙可怜道:“帮帮我,这大叔污蔑我偷了他的东西,追了我好几条街不肯放过我。”
杀猪佬闻言大怒:“你这小畜牲,分明是你偷了我太太的手串,竟还敢倒打一耙!”他手上的菜刀闪着油津津的光,却又忌惮着江赦背着的剑和腰上的“剑”字令牌,不敢继续往前。
修界都知道,佩戴“剑”字令牌的,都是北山剑宗的弟子。那里头个个都是天赋绝伦的剑修,门口扫地的都能和人过上两招,实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可以招惹的。
少年见江赦不开口,似乎信了自己的话,神情愈得意,笑了一声:“你这杀猪佬,说是你太太的手串就是你太太的了?搞笑!我还说是我师姐的——”
“还给他。”江赦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少年一愣,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江赦。
他仿佛这时才终于注意到护住了自己的青年,竟然如此英俊高大,眼睛一亮,眼珠子一转,不知在想什么,语气也变得可怜兮兮:“哥哥,我真的没有拿他的东西,是他……”
江赦朝他笑了笑。
然后下一句,仍然是:“还给他。”又补充了一句:“在你腰间的储物袋里,别逼我动手。”
少年面色僵住,在江赦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拿出了那手串。
江赦接过手串,扔到了杀猪佬手中,又多添了一块灵石算作告罪。
那杀猪佬拿了东西,忙不迭道谢,转头离开了。
少年嗤了一声,满脸不高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
江赦转头,仔细打量着少年清秀的面容,心中无声道——
好久不见啊,右护法。
这时的右护法,尚不知道自己在数百年后会成为令世人闻风丧胆的右护法大人,在魔道道主身旁辅佐,持一把宝刀,杀人如麻嗜血如狂。
更不知道自己会在林家的鸿门宴上,将手中的刀刺进魔道道主的腹中,写就一段背叛的“佳话”。
他只是不满地看着江赦,不知道这个青年为什么那么笃定是自己拿了东西,而不是杀猪佬污蔑他。明明他就比那杀猪佬好看得多好不好!
江赦却不想再理他,腹间不存在的伤口隐隐作痛。
少年不依不饶:“你不理我?你……咦?这里竟然有两个坟?”
“不要碰。”江赦道:“否则我杀了你。”
少年一怔,“切”了声:“那你告诉我这是谁的坟,否则嘛,哼哼,反正我的宗门就在这附近,你身在剑宗,天高皇帝远,可管不了我在这里做什么。”
江赦道:“这是我父母的坟。”
他朝林外走去,不多时,少年竟也跟了上来:“喂,你叫什么?”
江赦停了一会儿,才道:“江赦。”
“我叫林少卿。”少年笑了起来,“江赦,你很有意思,我们当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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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
“江赦,你很有意思,我来帮你登上魔道道主之位,怎么样?”
心魔道的天没有白昼,只有无穷无尽的黑夜。群魔乱舞的客栈角落,江赦满身是血,正低头包扎自己手臂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