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走到沙发旁坐下,与夏理对视一眼又起身,格外矛盾地回到床边。
“要吃糖吗?”
夏理不说话,摇了摇头当作答案。
徐知竞意外地在当下的情境中表现出未曾展露过的成熟,默许了对方的抽离,兀自为两人的对话构建起一次新的开场。
“有时候我会想你为什么不继续恨我了,我明明已经习惯那样的相处方式了。”
“来这里之前,我以为你至少是愿意尝试重新开始的。”
说这些时,徐知竞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
他垂手站在床边,坦然向事实上的下位者剖白内心。
算不上悔过,只是收敛了一贯的乖张,用过分英俊标志的外表粉饰出极具迷惑性质的妥帖。
“我没办法在现在这种时候说祝你幸福,我放你走。”
“但我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的。”
徐知竞不去掩藏自己的自私与占有欲,开诚布公地向夏理坦露。
他的高明之处并非在于主动剖陈,而是在那之后看似宽柔地赘上了一句废话。
夏理所有的迷茫与苦涩皆由徐知竞一手制造。
他最明白该怎样实现这句话,却又在一开始就摒弃了将其变为现实的可能。
“……你没有和我说过。”
夏理是很天真很纯粹的小孩,徐知竞这样讲,他就愿意依照对方的思路去理解两人之间微妙的不信任。
他让时间从上个春天开始回溯,刻意不去想对方没有提及的洛桑。
记忆于是从棕榈滩绕着青藤的庄园重新开启,变得平静而浮华,不断向此刻奔袭,像长椅上被风吹动的书页那样极速翻动。
夏理甚至能清楚地回忆起当时的海风。隐隐约约携着青草的香气,在晴空下预示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放在两人腿边的书是《Maurice》,恰巧也是夏理曾经在徐知竞的小阁楼里看过的电影。
他们后来窝在迈阿密的房间里一起又看过一遍。
徐知竞看不懂,认为莫里斯过于浪漫不切实际,克莱夫的选择才是通向完美人生的正解。
“我希望你好。”
夏理的回忆被徐知竞打断,一时间让他对现实与过往产生出难以分辨的混乱。
他盯着徐知竞,懵懂而木讷地尝试把对方的话联系起来。
发烧带来的负面体验将思绪拖得极慢,好半天才让夏理反应过来他们正在进行一场未曾有过的对白。
“……你是真的在喜欢我吗?”
夏理不认为人性可以悖逆到让一个人在真心祝愿的同时施加伤害。
因此,即便为徐知竞表达爱的方式感到不解,夏理依旧愿意认可对方的说辞。
他想或许是他错了,先入为主地认定徐知竞的爱不真切,只是拿他消遣时间。
夏理以为他们是来索伦托玩一场过家家,演出不曾体会过的爱情。
可如今回想,徐知竞似乎从来都没有将其限定在这个夏天。
“真的。”
徐知竞不说喜欢,却肯定了夏理的疑问。
大抵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算是下意识的回避,还是对提问的直接反馈。
前一个话题就此算作终结,徐知竞很快接上新的内容,体贴且关切地说道:“晚上把之前的药吃了,等回迈阿密再去复诊。”
“我不想吃药。”夏理诚实地说了出来。
“吃了药也还是不开心,你不是希望我会开心吗?”
夏理无师自通地用徐知竞亲口说过的话绑架对方,要让徐知竞当下就证明那句余音未消的喜欢。
他说不上为什么开始心慌,仿佛无论徐知竞怎样回答,他实际想知道的都不是正等待解答的提问。
夏理好像还是没有办法读懂徐知竞。
得到了也不安心,惶惶怀疑一切仍是他错误理解下的产物。
“徐知竞。”
“徐知竞……”
独属于夏理的无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