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摩肩接踵的游客,也没有进行缓慢的车流。
湖畔一片浓绿,荷叶间已经有了几朵半开的荷花。
有老人挑着竹篮卖莲蓬,途经沿路参天的高树,被摇晃的树影衬得像是一帧帧跳映的动画。
夏理追着记忆往前走,再熟悉不过的大门与警卫室便出现在了宝石山下。
浓荫遮蔽的岗亭没有遮阳伞,警卫认识他,不像外人那样需要经过检查便为他开了门。
夏理朝攀着凌霄花的洋楼行进,一路上碰见不少人。
那些人还是像多年前一样,温柔地笑着称呼他‘小少爷’。
半山的球场里有人在打球,连廊下的紫藤开得浓郁而丰茂。
徐知竞就站在初见的紫藤花下。
一阵风来,带起簌簌的声响,呼唤夏理,指引他又一次向徐知竞靠近。
“徐知竞……”
梦里的少年已然开始拔高。肩背舒展,身姿优雅高挑。
十六岁的徐知竞英俊得耀人心目,即便只是垂眸轻笑,都显出天生的从容与贵重。
“我等你很久了。”
“什么?”
对方突然开口,夏理没能搞懂,无措地接上一声反问。
“不是说要送我礼物吗?”徐知竞提醒,“十六岁的生日礼物。”
——我不要!
夏理再清楚不过夏家为十六岁的徐知竞送上了怎样一件礼物。
他本能地抗拒,心跳重重撞过一下,将所有控诉与痛苦堵在喉咙,只等一个契机便脱口而出。
“怎么了?”
对方好像发现了他的惶恐。
“忘记带礼物了吗?”徐知竞接着问。
梦中的情节开始与现实剥离,仅余下徐知竞温和的嗓音,以及久违的,对夏理的耐心。
“没关系的。我们等会儿去马场,我带你看上次那匹弗里斯兰,已经长得很高了。”
卡在夏理喉底的话这时又仿佛变成了一团湿棉花。
沉重且潮湿地阻塞所有话语,就连呼吸都变得愈加滞涩。
夏理从未在清醒的时刻妄想过这种可能。
他与徐知竞平静地长大,一起度过十六岁、十七岁,不断向前,成为快乐的,健康的大人。
这让夏理很快意识到此刻正经历的人生只会存在于梦中。
思绪一瞬清明,身体却留恋着不愿离开唾手可得的美好。
徐知竞用一把P226击碎夏理对未来的所有期待,吝啬地施舍一个梦作为补偿。
夏理实在不愿意醒来,挣扎着紧紧抓住了梦中幻影。
面前的少年依旧笑得温柔,被揉乱了衬衣仍是金尊玉贵。
他不容抗拒地一根根掰开夏理的手指,唇瓣不疾不徐开合,薄情而寡幸地笑问:“你不是不要吗?”
夏理的辩驳说不出口,只好一味地摇头,细白指尖攥得发红,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这个有着十六岁的徐知竞的梦。
“我没有!我不要走!”
“徐知竞……”
夜灯亮了。
夏理一睁眼,炫目的灯光顿时铺天盖地带来晕眩。
徐知竞还留在隔间。被紧握住了手臂,正蹙着眉颇为担忧地落下视线。
夏理晃眼一看,一时倒觉得对方要比梦中的少年更显得珍爱。
“做恶梦了吗?”
强光带来的黑暗缓慢褪去,失衡却久久未能消散。
夏理迟钝地点点头,又听徐知竞开口。
“我在这里,没有让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