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昏迷了两日,其中已查清缘由,所有牵涉其中的名单已经集齐,只待主子一声令下,血滴子各处便会行动。」
胤禛一愣,突然闷声笑着,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两日?他只是昏迷了两日?
省庵和尚说的,他眷恋梦中的欢愉,竟然是这个意思?不是他终究会失去那个人,而是,而是早就失去了,彻底没了,什麽也没有了。
「下去吧。」
小七略感诧异,她以为主子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斩草除根,拔除所有威胁。所以,这谋逆大罪就这麽轻轻揭过了吗?
胤禛看着周围的一切,静静地看着。
他回来了,他的皇后在哪里?
他的原意,不是这样的,若是知道是这个结果,他宁愿,宁愿在那里陪着明卿,倾尽天下所有,再与命运相博一次。
胤禛拖着病体,来到了体顺堂,空荡荡的屋子,他蜷缩在床榻上,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一再反覆着。不知道重复了多久,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涌入鼻尖的那一缕陌生的香薰味,让胤禛突然想起清泰陵里沉眠不醒的人,只觉肝肠寸断,抱着双膝,丢弃了所有的矜持与自制,独自一人倚靠在锦被上,泣不成声。
「皇后,我要如何寻你……」
次日出来时,胤禛头发全白,宛如行将就木之人。
「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呀……」苏培盛跪倒在地,在他心里,他的主子从来就不是一个甘於自苦之人,如今儿却不知为何折磨自己至此。苏培盛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何人可以劝慰主子,正因为这份不知道,反倒是更加的心疼主子。
「传令内务府,朕要去杭州梵天寺礼佛,命宝亲王代理朝政。」
「皇上,您这会儿去杭州,不利於社稷啊。」苏培盛冒死劝谏,宫中局势已渐渐脱离掌控,在主子病中,宝亲王弘历和皇贵妃钮祜禄氏在前朝後宫可谓是一手遮天了,这会儿出巡,不是在为他们母子腾地方吗?
主子这病来得突然,苏培盛自然是要把这笔帐算在钮祜禄氏头上了,连带着对弘历也有了微词,正是需要防备的时候,怎麽能轻易离开紫禁城呢。
胤禛心不在焉地看着远方,这里并没有什麽令他眷恋之处。一辈子的兢兢业业,他是最大的胜者,然而回首一望,挚爱的嫡妻丶养母和生母都离他而去,连那些或与他争夺丶或向他投诚的兄弟们也一一走了。奋斗了一辈子,却无人分享这份硕果,它已经成为了腐烂在胤禛心头的残羹剩饭,带给他的,只剩下负累与痛苦。
「苏培盛,你还记得省庵大师吗?」
「回皇上,奴才记得,大师佛法高深,是现世活佛。」苏培盛未多想其他,主子询问,他自然是要言而不尽的。
「朕想见一见这位故人。」
胤禛背着手,抬起头仰望着晴天,呢喃着。
第100章寻觅
南来北往走西东,看得浮生总是空。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杳杳在其中。日也空,月也空,来来往往有何功!田也空,地也空,换了多少主人翁。金也空,银也空,死後何曾在手中。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胤禛站在梵天寺的山门口,只见一个洒扫和尚自如自在地执帚游走,看似心无万物,可这反反覆覆的吟唱里,又有一股饱经沧桑的味道,虽有看破红尘之意,却未及立证菩提之时。
「师傅,省庵大师在何处?」
和尚看着胤禛的眉眼,摇了摇头,指着一处说道。
「阿弥陀佛,大师还有十二日便要往生极乐,如今正於寸香斋室闭关静修,施主请回吧。」
胤禛还没多言,寺中钟声响彻,洒扫和尚一把扔下手中的扫帚,急忙忙往寺内赶去,不过几步,又回过头来,对胤禛说道。
「省庵大师出关了,你也是来寻净土,登佛地的吗,不若与我同行。」
「非也。」
胤禛说罢,越过洒扫和尚,兀自入了寺内,已有一名小和尚候着,见到胤禛也不多语,领他往寸香斋室走去。
省庵大师盘腿坐在蒲团上,一袭青色的僧袍,简朴至极,双目慈爱,似乎能包容万物。
「大师,好久不见。」胤禛恭敬地说道。
「施主此来,是为亲近阿弥陀佛?」
佛教法门各有禅宗丶净土宗及密宗。胤禛信奉禅宗,而省庵大师则以为,禅宗开悟之士,应求生西方净土。胤禛登基次年,俩人曾就此事论辩过一番。只是三教本源,同归一处,个人造业不同,自是无法一概而论的,孰好孰坏,更是无法说尽道明。
「我是来寻人的,大师可知我要寻的是何人?」一双饱经风霜的双眼直勾勾望向对方,语气平淡,心却骗不得人,胤禛也不欲对其隐藏一二。
「本是梦幻泡影,如能破除,即可开悟,施主何不斩断世事。」
「大师,我放不下。」
「阿弥陀佛,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而不能证得。」
胤禛深深叹了一口气,似是无奈,然则眼底的坚持却从未动摇,「真心妄识,极乐净土,我皆不在意,我只知道,我这心装的太多东西皆是扔不下,割不了的,既是如此,还不如在这世间走上几遭,这生死轮回之苦,我受了便是。」
省庵目光如炬,法相庄严,宛如当世活佛,然则这双怜悯众生的双眸却不能照亮胤禛的内心,俩人相视而立,不知岁月几何,流年几度。省庵深深叹了一口气,风吹袈裟,飘然离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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