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温形云盯着眼前甩来的一沓文件,神情微沉,看向来人。
三男三女,都上了一定年纪,后边还跟着几个年轻小辈,眼熟得很。这段时间就属这群人跳得最凶,仗着资历老、人脉深厚,开始蠢蠢欲动。
没想到今天居然勾结在一起同时发难,恐怕是在背后达成了某种协议。
“本季度以来温家各个行业的营收报告。”
领头的中年男人目露嘲讽,“二少爷不妨自己打开看看。”
会议室其它人的视线全部聚焦过来,温形云皱了皱眉,迫于压力,不得不照办。
一目十行地浏览完毕,他本就预感不妙的心咯噔一下。
不管这些人有没有在私底下动什么手脚,数据不太好看,并一直下行,这点无法造假。
温乘庭被确诊精神力受损后,温家的经济形势不可避免受到了冲击——像是笃定这位风头无两的议长大人再也无法苏醒、即便醒来也会变成废人一般,许多合作伙伴说翻脸就翻脸,落井下石者不在少数。
哪怕温形云茶饭不思地扑在工作上,也无法挽回颓势。
合上文件,温形云努力维持着表面的从容,抬头看向中年男人:
“情况我了解了。父亲昏迷至今,产业受到影响在所难免……”
“二少爷管这仅仅叫‘受到影响’?”
中年男人夸张地做着手势,“三个月内,整体营收下降了两个点!二少爷年纪小,可能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概念,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底层的许多产业就要赤字关停了。到那时,温家会沦为整个中央星的笑柄!”
“更何况,近来上面变故频繁。上回如此动荡是什么时候,大家都记得吗?”
他转过身,向与会成员大声宣扬,“是百年前,与北星域建交失败、战事频频的时候!”
“那时,温家凭借标记环一举跃入顶层权贵,渐渐发展成如今的庞然大物。现在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想从我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效仿温家当初的成功!二少爷,现在可不能再说这种幼稚话!”
“那你想怎样?”温形云问。
“高位有能者居之。”男人仿佛就等他这句话,胜券在握地笑起来,“投票表决吧。议长昏迷不醒,温家却不能一直等下去。”
“你的意思是,要在这个节骨眼进行家主之位的交接?”温形云冷声。
“您的年纪还是太小了,阅历太浅,把温家的船舵交到这样一个小孩子手里,谁能放心?”
男人并不将他放在眼里,不如说,对面按捺不住脾气,不再顶着那张一脉相承的笑容,令他愈发肆无忌惮。
“二少爷,家族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东西,这半年来,怎么也闹够了吧?”
温形云脸色一变,这下彻底阴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
男人语气中的嘲弄更加明显,“为了寻找在修学旅行里失踪的大少爷,半年里,你调派了多少搜寻飞船和空间学方面的专家?你知道一天的花费有多惊人吗?”
“怎么,我可不知道温家已经艰难到这个地步,连这点钱都出不起。”温形云道,“更何况,从我个人账户里支的账,和家族没关系。”
“话虽如此,那些飞船、专家,还有消耗的能源结晶,可都是有钱也买不着的资源。就为了找一个废物,值得这样大动干戈?还以为他是以前那位身价无数的继承人吗?”
“收回你的话!”
温形云豁然起身,胸口因愤怒不住起伏。
若非身后宿翡及时按住他的肩,手里捏紧的文件已经砸到了对面脸上。
“我有说错吗?”
见他被激怒,男人脸上的笑容不禁扩大,“失踪的人,自有过错方和警方搜寻。温家纵使有增援的条件,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享受的,否则岂不全乱了套?”
“再说,半年了,到现在还没消息,恐怕凶多吉少。为一个死人如此铺张——”
“哦?我怎么不知道,只是出门游玩半年而已,居然已经成了死人?”
一道笑语从门口传来,打断了男人的话。
不知何时,会议室的门无声无息敞开,青年逆着光的影子在地面拖长。斜切的光线犹如幕帘,一点点将来人模样显露山水。
乌发,白肤,长睫直而密地垂在眼前,映入一汪细长深潭。
风尘仆仆,一身休闲外衣还没来得及换下,却丝毫不予人仓促之感,举手投足从容优雅,是从小培养出的严苛仪态。
抬起脸,柔和笑容镌刻唇边,温润似春夜一场连绵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