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凝望着芍药花,思绪飘远。
待回过神,更漏声声撞碎宫墙月色时,安陵容正将浸透磁粉的绢帕叠进袖中。
铜镜里远山黛晕开薄雾,倒映着案头芍药最后两片将坠未坠的花瓣。
她指尖划过《洛神赋》拓本上北斗状压痕,西北角忽然传来三声鹧鸪鸣。
"娘娘万安。"苏培盛跨过门槛时带进半缕沉水香,皂靴碾碎飘进殿内的芍药瓣,"咸福宫后殿的枯桃树开花了,说是寅时三刻最艳。"
安陵容抚过鬓边珍珠流苏的手指微顿,珊瑚珠子硌着昨夜星纹铁环留下的红痕。
她望着苏培盛低垂的眼皮下转动的瞳仁,忽然想起前世他捧着白绫踏进冷宫时,靴尖也沾着片枯桃花瓣。
"本宫倒想折支供佛。"她将磁石粉撒进茶汤,琥珀色液体旋出北斗七星的纹路,"听说宝华殿后头那口废井,近日总有诵经声?"
老太监肩头几不可察地颤动,拂尘穗子扫过乌木廊柱上剥落的金漆。
檐角铁马叮当乱响,惊起栖在琉璃瓦上的夜枭,振翅声裹着苏培盛压低的嗓音:"北五所东配殿的铜鹤,嘴里衔着前朝旧事。"
子时的梆子穿透九重宫阙,安陵容攥紧袖中淬过朱砂粉的银针。
路过慈宁宫小佛堂时,夜风卷着经幡扑上轿帘,她分明嗅到龙涎香里混着丝血腥气。
"娘娘,到了。"小太监颤巍巍推开楠木门,陈年霉味混着铁锈气息扑面而来。
月光从残破的窗棂漏进来,照着满地碎瓷片上干涸的褐痕。
安陵容踩过牡丹团花地砖,金线绣鞋碾碎半枚鎏金纽扣——分明是御前侍卫的制式。
屏风后传来纸张摩挲声,她抽出缠腰软剑挑开褪色的缂丝帐。
泛黄的《金刚经》摊在供桌上,经文字迹被某种液体晕染成北斗状,恰与拓本压痕重合。
指尖抚过"应无所住"四字时,佛龛里跌出块沾着沉水香的碎玉。
"咻——"
弩箭破空声擦着耳畔划过,安陵容旋身将经卷掷向梁上黑影。
十八枚淬毒银针钉入她方才站立之处,青砖瞬间腾起紫烟。
七个黑衣人如鸦群坠地,刀光织成寒网罩住佛前摇曳的残烛。
"叮!"
软剑格开直取咽喉的弯刀,安陵容借力翻上横梁。
瓦片缝隙漏下的月光里,她看清刺客腕间刺着的危月燕图腾——与星象图上朱砂标记分毫不差。
袖中磁粉随风扬散,黑衣人刀锋竟齐齐偏向西北方位。
"喀嚓!"
瓷观音被剑风扫落佛龛,飞溅的碎瓷割开最近刺客的喉管。
血珠溅上褪色的万字纹帐幔,安陵容嗅到铁锈味里熟悉的沉水香。
她忽然想起昨夜星图中,危月燕正对的那口枯井藏着半块虎符。
"娘娘小心!"
苏培盛的惊呼混着弩机簧响,安陵容侧身滚入供桌下方。
三支弩箭穿透桌板,箭簇蓝芒映出经文中"金刚怒目"四字。
她反手射出袖中银针,磁粉附着处传来铁器相撞的铮鸣。
月影西斜时,安陵容的后背已抵上冰冷砖墙。
缠臂纱裂作蝴蝶纷飞,露出腕间被铁环磨破的旧伤。
刺客尸在磁粉作用下摆成北斗阵型,残存三人刀锋却愈凌厉。
她望着供桌上将熄的蜡烛,忽然捏碎袖中最后那枚芍药香丸。
馥郁甜香炸开的刹那,刺客刀势诡异地凝滞半息。
安陵容的软剑刺入为者心口,却在触及时听见甲胄特有的金属闷响。
月光掠过黑衣人领口,半枚青铜虎符的轮廓在血污中若隐若现。
五更梆子遥遥传来,安陵容握剑的手腕忽然传来钻心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