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镇的祭坛上,铁山用断剑刻完最后一笔碑文,指尖拂过“神死了,人还活着”的凹痕。夜风裹挟着咸涩的海雾掠过废墟,他忽然听见一声细微的碎裂声——碑文下的土壤裂开一道缝隙,一株嫩绿的新芽悄然钻出。
“零姑娘的……新芽?”铁山蹲下身,碳化的左臂轻触芽尖,根系突然缠住他的手腕,往生灯的残焰在芽尖跳跃,映出一幅画面:永夜海的晨光尽头,两道人影从虚空中跌落。
“他们还活着!”铁山猛地起身,断剑撞上祭坛边的铜铃。
铃声惊醒了守夜的凌云,他蒙眼的布条下渗出淡金色的血:“东北方……三十里外的海滩……有东西要来了。”
零的意识在混沌中浮沉。她感觉自己被撕成两半——一半是枯萎的新芽,扎根于虚无;另一半是玄溟残存的黑纹,缠绕着她的魂魄。
“醒过来……”玄溟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仿佛隔着一层冰面,“你的镇民……需要你。”
她挣扎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永夜海的浅滩上。海水不再是银白色,而是泛着污浊的灰。玄溟的虚影跪在她身旁,半透明的手指正被某种黑色粘液侵蚀。
“时晷的残秽……”他扯下黑袍裹住零裸露的肩膀,“原初之海的污染……没有消失。”
零的独眼刺痛,新芽的根系从心口钻出,刺入灰暗的海水。
刹那间,她看到海底深处堆积着无数腐烂的时之砂,砂砾中伸出黏腻的触须,正缓慢爬向海岸。
“人族有危险。”她抓住玄溟的手腕,“我们必须回去!”
青云镇的灯火在夜风中摇曳。红叶将最后一批伤者安置在地窖,银针上的血迹已干涸成褐色。凌云坐在祭坛边缘,染血的布条被海风吹散,露出空洞的金色瞳孔——预判反噬夺走了他的视力,却让他“看”到更可怕的东西。
“海里有东西……比时晷更古老。”他抓住铁山的断臂,“零姑娘回来了……但她带来的不止是希望。”
铁山握紧新铸的时砂剑,剑身映出海岸线的异变——灰浪翻涌,黏稠的黑泥爬上沙滩,所过之处砂砾腐败成腥臭的泡沫。
“列阵!”他嘶吼着举起火把,“不能让这些玩意儿进镇子!”
零的赤足陷入黑泥,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内脏上。
新芽根系在海滩上疯长,金光照亮的区域却不断缩小——黑泥中藏着原初之海最深处的怨念,连审判权能都无法净化。
“用我的逆神格……”玄溟的虚影愈发透明,“把它们拖回时间的夹缝。”
零的独眼突然落泪:“那你呢?”
玄溟的黑纹缠上她的脖颈,温柔如枷锁:“我早该死在万年前……多活的每一刻,都是偷来的。”
黑泥化作巨浪扑向青云镇的刹那,玄溟的虚影炸裂成千万缕黑纹,织成一张吞天的网。零的新芽根系刺入网中,将黑泥连同玄溟的残魂一同拽入虚空。
“不——!”她的嘶吼被海啸吞没。
黎明时分,黑泥退去。海岸线残留着焦黑的痕迹,像一道丑陋的伤疤。铁山在沙滩上找到零时,她正跪在一株半枯的新芽旁,独眼空洞如死灰。
“他消失了。”她抓起一把砂砾,任由时之砂从指缝流走,“这次……连魂魄的残片都没留下。”
凌云摸索着跪在她身旁,染血的布条被海风吹远:“但新芽还在……根系深入海底,或许能找到他存在过的痕迹。”
零忽然扯下左眼的绷带——枯萎的新芽下,一枚金黑交织的结晶缓缓浮现。
七日后,青云镇的祭坛上立起一座无字碑。零将结晶嵌入碑顶,转身走向海岸。铁山的新剑、凌云的灯焰、红叶的银针,在碑文下凝成一道结界。
“你要去哪?”铁山拦住她。
零的独眼望向永夜海深处:“海底的污染没有根除……玄溟的残魂或许困在那里。”
“我们和你一起……”
“不。”她打断红叶的话,“人族的路,该由你们自己走了。”
海浪吞没她的背影时,铁山忽然发现——零的足印在沙滩上闪着微光,如星辰坠入永夜。
新芽之谜:碑顶结晶的微光夜夜不息,镇民传言能从中听见海浪与低语;
人族纪元:铁山带领幸存者重建城池,将时砂剑法传遍临界;
永夜传说:渔民的歌谣中多了两名逆神者,说他们化作星辰,镇守海底深渊;
未尽的潮声:某夜,凌云空洞的金瞳忽然流泪,呢喃着“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