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陶宁不知轻重,一剑砍掉了璇玑院防护阵法的阵眼,又怕挨骂,她便偷偷地自己用米糊粘了回去,被二哥一推就倒,顺势冤枉上了二哥。
一本正经的模样还真把二哥吓得不轻,不知所措后,一咬牙也去厨房拿米糊,把阵眼强行糊了上去。
最终事情还是败露,给大姐气的不行,给这对兄妹俩一人一个脑瓜崩。
好像一切事情只发生在昨天。
潇霖仙尊微不可察地叹一口气,收回目光,推门而入。
绕过屏风,一道消瘦人影安静躺在床榻上,胸口缓缓起伏,虽然痕迹很浅,但能看得出她的确在呼吸。
今天是映容剑封入灵府后的第五天,潇霖仙尊每天都过来一趟,从白天守到天黑,又黯然离开,日复一日的等待开始让她感到心焦。
就如昨日那样,潇霖仙尊缓缓落座榻侧,挽起广袖欲检查灌输灵力查探陶宁状况。
单薄人影放在一侧的手消瘦,筋骨毕现,不知是不是错觉,潇霖仙尊好像看见陶宁发白的指尖微动。
只是短短一瞬,轻微得像是陶母担忧多年所产生的心魔,看走了眼。
“安安?”潇霖仙尊浑身一震,头脑发蒙,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见了什么。
她从五岁入道,如今修为傲视群英,一览众山小,站在巅峰的她从未如此小心翼翼,还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可见为女儿担忧的她与天下母亲没有任何区别。
“安安,你,你你是不是知道娘来了?”潇霖仙尊的声音都在发颤。
躺在床上的人影轻动眼皮,睁开了迷蒙发灰的双眼,苍白双唇微动,发出一声语句破碎,微弱的:“娘?”
潇霖仙尊大喜过望:“安安,安安你醒了,你感觉如何?有哪里不舒服跟娘说说?”
其实陶宁听不见,还不能动,用尽全力也只能能睁开眼睛,那一句娘只是因为她认出了潇霖仙尊的灵力。
她娘潇霖仙尊是天灵根属木,灵力最是柔和绵长,生生不息,一下子就被她认出来了。
很快潇霖仙尊也感受到陶宁身上的不妥之处,发现她还是五感尽失,灵脉堵塞,她早知晓与映容剑共感也没那么轻易恢复,便强忍泪意,给陶宁灌输灵力让她继续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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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三天,陶宁终于渐渐恢复了感知,躺在床上努力调动手指的她听见了鸟鸣,清脆而短促的啼鸣声。
陶宁问:“刚刚是你在学鸟叫吗?”
映容剑:“我好端端的干嘛学鸟叫?”
说完,她反应过来了,自己给自己补充:“哦对,因为我生前是小鸟,我会鸟叫也很正常,所以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停顿一息,不等陶宁再度开口,映容剑已经回答了问题:“刚刚不是我在鸟叫,你听听是不是别人叫的。”
陶宁:“……”
每次听到生前这个词,陶宁总有种被阴魂不散的怨鬼给缠上的感觉。
传世之剑,果真特别,连性情也跟别的剑灵格外不一样。
陶宁无奈:“我五感尽失,又怎么能听得见鸟鸣?”
映容剑语气里全是你竟然小瞧我,她说:“我骗你干什么,要不试试再听听?”
“好吧,我试试。”陶宁凝神侧耳去听,耳尖微动,映容剑闭口不言后,她的世界陷入一片死寂,万物无声。
她像是生活在厚厚壁垒之中,被世间万物隔绝在外,听不见任何声音。
一声朦胧且微弱的鸣啼声传入耳中:“笃笃……”
陶宁心中一动,更仔细地去听,好一会后,她又听见一句:“笃笃。”
感受到陶宁心中狂起的欣喜,映容剑语气得意道:“我就说我没骗你吧?”
陶宁明显高兴起来了,以前嫌弃聒噪至极的笃笃鸟叫声都嫌烦,现在却如获至宝:“这是我大姐饲养的笃笃鸟,这种灵鸟天生喜火,叫声像笃笃,喜欢蹲在火炉附近烤火,在火焰减弱时叫我大姐添柴……”
话未说完,陶宁被刺耳的“嗡——”声打断,有什么壁垒被刺破。
自这声鸟鸣伊始,所有声音如潮水般涌来,细密的吵杂声几乎要将她淹没,难以承受的陶宁猝然睁开眼睛,抬起僵硬的双手捂住双耳。
她太久没有听见任何声音,贸然全部声音涌了过来,反而觉得承受不住。
蚀骨的疼痛将一个元婴后期修士折磨得浑身冷汗,足以见得其中的艰辛难忍。
与映容剑建立共感本身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映容剑能体察陶宁的五感,感受她的心情,却不会共享痛感。
也就是陶宁对映容剑毫无保留,她却不需要对陶宁毫无保留,这是拥有第二次生命的代价,以映容剑的至猛至烈中和天缺之体。
十死无生的事情还真给陶宁成功了,她已经很满足。
待那一阵痛苦过去后,映容剑说:“笃笃鸟长什么样?它很大吗?会是红色的羽毛吗?”
但是骄傲的朱雀认为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好看的羽毛,虽然还是生前的。
陶宁浑身冷汗,她喘口了气,苍白的唇角勾起,她道:“等我会走路的时候,带你去看。”
映容剑显然很高兴:“那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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