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寻常的周六早晨。
年关将近,忙得焦头烂额的练和豫昨晚回家时,甚至都没来得及同裴衷亲热,简单洗漱后便早早爬上床,睡了个天昏地暗。
或许是昨晚睡得实在太早,天还没亮,练和豫便睁开了眼睛。
埋在他怀里的裴衷感受到动静,迷迷糊糊地伸手抱过来,安抚地拍拍练和豫背和臀侧,试图再把人拍到睡着。
练和豫摸了摸裴衷的脑袋,习惯性将对方被压到脖子底下的头发捋出来,搭在枕头上。
他就是在这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尽管裴衷有保持留长发的习惯,但为了避免发尾干枯和过于杂乱,他定期会去理发店进行修剪和护理。
因此,裴衷的头发长得并没有那么快,现在应该刚长到胸口的位置才对。
可练和豫握住的头发,比他印象中的要长了将近一倍。
练和豫忙不迭地开了灯,随着灯光大亮,他愣在原地。
床上那位被灯光刺激得眯起了眼睛的男人,确实长得和裴衷一模一样。
他的小腿处也有一道和裴衷一模一样的旧疤痕、脖子上同样的位置也有颗颜色浅淡的痣。
但对方的年龄至少得有三十五六岁。
“嗯……好亮啊。”
“裴衷”揉了揉眼睛,将视线投向练和豫那一刻,睡意跑了个干净。
“和豫?”
。
“所以你从床上醒来以后,就到了这里?”
裴衷点点头。
查完门口的监控视频,核实昨晚家里确实没有人出入后,练和豫不可置信地凑到自述今年刚满四十岁的裴衷面前,上下打量对方。
尽管五官没变,但中年版的裴衷看着要比青年版的气质要沉稳多了。
这些年裴衷显然保持着运动习惯,肌肉紧实、身姿挺拔。
深棕色的羊绒上衣将裴衷的肤色衬得更白,一头柔顺乌沉的黑发束在脑后,一直蓄到腰间。
左手无名指上带着那只与练和豫同款的戒指,其但由于长期佩戴,已经留下了明显的磨损痕迹。
那张总是蛊惑得叫练和豫把屁股轻而易举送出去的脸,不仅没有因岁月的流逝使得形貌折损半分,反倒是增添了些许澹然澄静的味道。
“所以我45岁的时候退休了吗?”练和豫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你本来预备43岁退休的,结果那年又升职了。”
练和豫沉默了十几秒,短暂悼念了一会儿自己被金钱裹挟的理想退休生活。
卧室门缝里,狗狗祟祟地挤进来一只听到起床动静的小狗。
裴夏循着气味找到练和豫的小腿,蹭着对方尾巴摇得谄媚。
它眯着眼睛蹭了好一会儿,才有功夫通过气味辨别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裴衷身上喷了香水,那熟悉中又带着一丝陌生的气味,立刻激发了中华田园犬的护主本能。
裴夏立刻站直了身子,朝对方龇出一嘴尖牙。
“好久不见,夏夏。”裴衷蹲下身子,不顾裴夏的低吼威胁,抱起它揉揉狗头,“认不出我了?”
裴夏仔细嗅了嗅刚刚被自己啃出白印子的手指,上头确实有家里两位主人的气味,但其中又混了其他味道。
它犹豫地转头望向一旁的练和豫,在对方肯定的眼神下,将信将疑地认下了这个便宜爹。
吃完早餐,一家三口穿戴一新、整整齐齐出门采购,顺带遛狗。
以往练和豫总有种带孩子出门的错觉,今天他却成了被照顾的那位,还颇有些不习惯。
“开车门、拉椅子我也就忍了。”
正欲进商场卫生间隔间的练和豫,一把推开身后表情正经严肃、正欲跟进来的裴衷,警告道:“老子上厕所你为什么也要跟进来?”
“我帮你提拉链——”
裴衷与裴夏一起被被挡在隔间外面,委屈地解释道,没能跟进去的裴夏也在外头嗷了一声。
练和豫在隔间里怒吼出声:“神经病啊!”
。
因为有个嘴馋的爱人,在雕塑上已经颇有建树的艺术家裴老师,除了将雕刻刀用得越发炉火纯青以外,也从未停下过在颠勺上前进与学习的步伐。
为了给练和豫增加与自己相携到老的信心,他买了整整一后备箱的食材,力图展现出这十几年以来在厨房修炼出的看家本领。
裴衷买的东西实在太多,而他们俩又没有搬两趟的习惯。
两人手里提着、胳膊挂着,就连裴夏脖子上也被绑了袋桂圆干,这才勉强将食材们从后备箱挪到电梯口。
两人一狗好不容易进了门,练和豫还在吭哧吭哧地往玄关搬干货,只见眼前的裴衷像尊门神一样,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