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掠过陈家老宅的屋檐,陈国梁蹲在院子里修补竹筐,粗糙的手指被竹篾划出道道血痕。
远处传来拖拉机突突的声响,他抬头望向天际翻滚的云,想起三天前哥哥寄来的信,信纸边角还沾着机油的痕迹。
”国梁,吃饭了!”母亲王桂兰掀开竹帘,围裙上沾着灶灰,”你爹又在祠堂跟人下棋,等会儿你去喊他。”
陈国梁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堂屋墙上的相框上。
照片里哥哥陈国栋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胸前别着省机械厂的工作牌,嫂子刘晴穿着藏青色连衣裙,站在省财政厅门前笑得端庄。
相框下方是他自己的高中毕业证,边角已经泛黄。
饭桌上,父亲陈来生夹了块腊肉放进儿子碗里:”今年稻种选好了?听说邻村新出的杂交稻产量高。”
“选好了,”就是陈国梁话没说完,院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
邮递员老李晃着信封喊:"老陈家,省城来信啦!”
母亲慌忙擦着手接过信,“国梁,你来看看信上说了些啥?”
陈国梁上前把信拿过去拆开信封,信纸展开时,几片槐花飘落。“哥说大嫂已生了二胎,是个闺女。他们想让爹娘去城里帮忙带孩娘!”
父亲的烟杆重重敲在八仙桌上:“不去!国梁一个人在家,地里活忙不过来。”
深夜,陈国梁躺在木床上,听着父母房里传来的叹息声。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枕边,他摸到枕头下那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刘国栋考上大学时,哥俩在县城一起照的。一转眼六年过去了。
哥已结婚生子,而自己高中毕业后也在农村劳动了两年。
他想去城里工作,但城里知青都没工作,上山下乡了,他一个农村人又如何能够有资格得到招工指标呢?
一周后,嫂子刘晴突然出现在家门口。她穿着藕荷色旗袍,踩着黑色皮鞋,在泥土地上走得小心翼翼。
“爸妈,国梁,我跟国栋商量过了。”她从精致的皮包里掏出文件,“机械厂最近有个学徒名额,国梁要是愿意,明天就能去报到。”
陈国梁盯着文件上月薪元的字样,耳畔响起母亲压抑的抽气声。父亲的烟杆在地上戳出个小坑:“城里开销大,每月块够不够吃饭的?”
“转正后能拿块。”刘晴补充道,“厂里除工资外,每月都有放票据,用不了多少钱,况且国梁年轻,学技术快。”
陈国梁看着嫂子纤细的手指,突然想起自己被稻穗划破的手掌。
能有机会跳出农门当工人,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机会来了,相然得牢牢抓住。
他点点头:“我去。我去机械厂,只要能去参加工作,干什么我都愿意……”
“国梁,还不谢谢嫂子,为了你的工作,哥哥嫂子费了大劲了。”陈母颤声说道。
小儿子在农村受苦了,已到了结婚年龄了,如今还没找到心仪的对象,她跟老伴郝为他着急。
如今有机会了,国梁能进厂上班,变成城里人,找对象也容易许多。
老俩口高兴得合不拢嘴。
刘晴又跟老俩口提出让他们进城帮着带孩子,她自己有份不错的工作,如今家里两个小孩,陈国栋又处于事业上升期,无暇顾家,她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