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便要起身,却被沈柳拉住了,小哥儿笑着说:“屋里不冷,再说我抱个铜壶也不好吃饭呀。”
赵春梅忙将盛鱼的盘子往边上挪了挪,轻问道:“辣炒鸡血腥吗?要么娘去给你炒个蛋吧?”
沈柳挺过意不去的,炸小鱼、辣炒鸡血都麻烦,他却一口都吃不下:“不用阿娘。”
他伸筷子夹起些腌萝卜条,地里新下来的大白萝卜,切成均匀的细丝,用陈醋、小米辣、蒜瓣泡过,入口爽脆、又酸又甜,他轻声道:“今儿个不多想吃荤,咸菜就馒头就挺好的。”
赵春梅皱紧眉头,沉吟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吃过饭,沈柳和顾昀川端着碗筷到灶房洗涮。
才戌时初,天色已经黑沉沉了,灶房里点着一盏烛灯,火光豆大一点,被漏过门缝的冷风吹得轻轻摇晃。
灶膛里烧柴声噼里啪啦的响,燃起的黑烟有点儿呛人。
灶上的热水已经滚沸,沈柳看着顾昀川,轻声说:“后头的我来吧,你不是还有课业要忙。”
“已经忙好了。”他接过沈柳递过来的盆子,将水兑温,把收进灶房的碗筷泡进水里。
今儿个头天授课,他花了些时辰立规矩、认识学生,又都是些小龄的孩童,还在认字、理解语义的阶段,课业上并不难教。
见小哥儿过来端盆子要洗碗,他忙侧了侧身,把盆子挪开了。
沈柳皱紧眉头:“你这是做啥呀?”
顾昀川抬抬下巴:“灶边坐着烤烤火,我来洗。”
“你累一天了,我来洗吧。”
水声哗啦啦地响,顾昀川抹了些草木灰,用丝瓜瓤擦洗起来,他温声道:“你不舒服。”
沈柳抿了抿唇,方才阿娘还想单给他做一碗蛋羹,他说了好几遍不饿,阿娘才悻悻作罢。
他想自己只是冷着了,家里就啥也不叫干了,这要怀了娃儿,不得被供起来做小猪了。
沈柳勾唇笑起来,听话地坐到灶边的小凳子上烤火。
火光轻轻地跳动,映得他的脸红红的,他仰头看向男人,只看着,心里就熨帖、就舒服。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儿,沈柳没读过书,更不识字,顾昀川一点儿也不嫌他笨,把今儿个的事儿嚼碎了讲给他听。
沈柳听得揪心,轻声问:“那咋办呀,他们都不听你话。”
顾昀川将洗好的碗筷收进柜子,轻笑起来:“是啊,到明儿个怕是连功课都要敷衍了。”
可沈柳瞧男人的模样,一点儿不像没底的,他笑起来:“你定有法子吧?”
“只能说走一步算一步。”顾昀川把脏水倒掉,将木盆放放好,自嘲道,“到时候做不下去,得靠夫郎养我了。”
沈柳仔细想了想,缓声道:“咱家鸡已经好下蛋了,再过几天我就赶集再卖上一些,帕子也缝了五张,能卖好些铜板,足够养你了。”
沈柳打算得仔细,是真的要养他。
顾昀川看了小哥儿良久,蓦地垂眸笑起来:“好。”
*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鸡鸣啼破了薄雾,日头初露金芒。
顾昀川少时求学,向来不贪睡,他怕吵到沈柳,动作小心翼翼的,可小哥儿还是醒了,他困得只睁开一只眼睛,迷迷糊糊地说话:“我这就起……”
顾昀川停下穿衣裳的手,凑到沈柳耳边,温声哄他:“时辰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不成。”小哥儿伸手揉了把眼睛,含混地道,“我得送你呢。”
见拗不过他,顾昀川将沈柳的衣裳拿到趁手的位置放放好,轻声说:“那我先去把饭热上,你慢些起。”
沈柳应了一声,待听见关门响,才呵欠连天地自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
灶房的铁锅里已经放好了饭,入冬后,吃食不怕坏、放得住。
赵春梅就赶在前一夜将饭烧好,待到明早起来,隔水热一热就能吃。
屉上放着两碗粥,几张贴饼子,顾昀川将灶火点燃,又给沈柳烧了锅洗漱的热水,自己反倒就着冷水洗了脸。
燃过灶火,屋子里暖和,两人就着土灶吃过饭,简单收拾了下,一块儿出了门。
今儿个天好,日头透过薄云,漏出暖光。
沈柳背上也背了个筐子,挺大一个,顾昀川问也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