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季恺城那么久以来,许睿从来没见他哭过,或者是没见他哭成这样过。
那么骄傲的人,就这么将脑袋埋在自己的膝上,压抑着哭声,唯有剧烈颤抖的肩,仿佛肆意宣泄着因生活带来的艰苦磨难以及对自己浓浓的自责。
季恺城紧抓着许睿的手,不断亲吻,滚烫的泪水渗入皮肤,许睿仿佛能通过手背上的眼泪尝到浓眷爱恋的滋味,温暖又苦涩。
许久后季恺城抬起头,他揽过许睿的脖颈,闭上眼凑近,今晚的风波让他想要疯狂拥抱许睿,虔诚而热烈去吻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可以为了他而摒弃尊严的人。
他用吻感激,感恩。
“……”
然而。
许睿:“……”
季恺城又用了点力,可许睿的脑袋非但没低下,反而脖子梗着往后倾。
“?”季恺城睁开婆娑的眼。
映入眼帘的是许睿讪讪而笑的脸:“季恺城,那什么……我没想扫你兴啊……我想说,你要不要先去洗把脸再亲?”
情绪还在翻涌着未歇,眼角仍有泪止不住地淌下,季恺城哽了声:“……你嫌弃我?”
许睿怎么可能嫌弃他!可嫌弃跟鼻涕眼泪亲嘴也搭不上边啊。
只是……
仿佛优美动人的爱情电影里陡然跑进一只老鼠,季恺城再伤感也有点戛然而止了,他郁闷地拿毛巾擦了把脸。
擦完后,他红肿着眼睛,眼尾轻轻瞥了许睿一下,“好了。”
“亲亲亲!”许睿立马撅起嘴,然而刚一动,伤口又扯得嗷嗷叫。
“不亲了,你别动了!”季恺城忙扶住许睿的肩,以免他下意识伸手去碰脸和嘴。
许睿觉得被打的时候,包括刚才和其他人在一块儿的时候都没这么痛,现在夜深人静后痛感就一阵一阵上来了,疼得他太阳穴都突突直跳。
“你坐着,我去给你打水洗个脚,洗完睡着了可能会好点。”
“嗯。”许睿点了点头。
季恺城便快速去打了盆热水,端过来放地上后,又给许睿脱了鞋和袜。
许睿冰冷的双脚放进热水里时,他眯着眼舒服地谓叹了声。他感觉脚这东西,睡前还是得泡泡,要不然跟僵尸脚一样,在被窝里半天暖不起来。
趁着许睿在泡脚,季恺城从蛇皮袋里取出几根柴瓣放进火盆里,接着口袋里掏出火柴盒,划了根点燃了松毛。
等到柴瓣燃起来,棚子内的温度上升,许睿刚好可以泡完脚钻进被窝里。
季恺城拉下遮雨布,关掉插线板上的电源,也上了床。
今晚注定没法休息好,尤其是许睿,只能平躺或选择侧一面。
他挺疼的,可是忍着尽量不发出声音,他不愿季恺城担心,即便他很清楚季恺城不会因为他出没出声而安心。
季恺城不敢抱着他,只能环着他的腰。然而闭上眼,许睿跪下求助其他人的一幕始终在他的脑海里萦绕不散,沉重地压迫着他。
他忍不住将额头抵在许睿的肩上。
许睿捕捉到他的细微叹息声,伸过手轻轻拍了拍他,“别叹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许睿,是不是跟着我很辛苦。”季恺城问。
许睿沉默了片刻,接着洒脱道:“什么叫跟着你辛苦啊?做生意不就是这样吗?一路顺风顺水是走运,磕磕绊绊才是常态。而且……”
他在黑暗中眨了下眼睛,“和你在一块儿至少能吃饱还有衣服穿。要是换了我当老公,我可没你能规划能思虑,到时候你可能得跟着我睡大街了。”
季恺城收紧环在许睿腰上的手臂,将他与自己贴得更加紧密,“可是跟着我……你的牙掉了。”
然而这话刚出口,又泛起季恺城心中的苦涩。
许睿宽慰他:“我又没全掉光了,能吃饭就行了,反正我一男的怕什么?”
可是这话并没有宽慰到季恺城,跟许睿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同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许睿多爱耍帅。
许睿说完想张开口伸手指进去,却被季恺城抓住。
“别弄。”
“我嘴里是麻的,我舌头抵不到,不知道哪颗牙掉了。”
见季恺城又沉默了,他用红肿的嘴角挤出一丝笑,“别这样,如果你真的心疼我,那你以后好好赚钱,到时给我镶颗金牙。”
“听说这年代金牙很酷炫,是有钱人的象征……”
季恺城默默地听着许睿用乐观轻松的话语,将所有的心酸无奈掩藏。
干涩的眼睛又慢慢泛起湿意,季恺城吞下弥漫到鼻腔的泪,含着浓重的鼻音点头笑着:“好,给你镶金牙。”
“我要纯金的啊,你可别糊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