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花裕树现在虽然很生这个变态的气,但对方假死的事情一旦暴露,他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所以只能暂且捏着鼻子先帮对方继续隐瞒。
而且退一步来说,苏格兰在可恶之余,也确实为他做过不少事,两相抵消,姑且能算他一条命。
诸伏高明没再说话,他垂下眼眸,情绪难辨。
但知花裕树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变得很低落。
唉,所以说诸伏警官就是为人太好了,只是见过一面的人也能让他这么挂念。
知花裕树用诸伏警官大概会比较喜欢的方式安慰他:“人有旦夕祸福嘛,生固欣然,死亦无憾——我是这样想的。”
“是啊,”诸伏高明低声喃喃,“人生有死,修短命矣。”
小树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向他开玩笑。
所以景光真的已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的时候……
其实早在意识到弟弟明面上辞去警察的工作,实际上是在某处卧底时,诸伏高明就准备好了,或许会有这样的一天出现。
卧底的工作处处凶险,每一步都如临深渊,或许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阴谋和对抗,一处微小的细节就能让一个卧底暴露、身亡。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无人知晓的暗处,像是这个世界平平无奇正在运转的日常。
正像13岁那年他如常推开家门,看到父母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正像同一年的黄昏他从昏迷中醒来,给小树带的糕点散落在周身地面。
人生的重大场景从不会向人类提前发出预警,它是世界平平无奇的某一日,只对某个人自己,天旋地转、天翻地覆。
“他有留下什么遗物吗?”理智上知道不该问出来,但诸伏高明没能控制住自己。
“遗物?”知道苏格兰还活着的知花裕树念出这个词的时候总感觉怪怪的,“留下了一部手机。”
当时他有意留在现场的手机确实被回收了,只是已经被子弹贯穿的手机提取不出任何讯息,就随便放在了组织的仓库里。
诸伏高明沉默了一会儿,“这部手机……可以给我吗?”
知花裕树惊讶:“诸伏警官你想要这个吗?已经坏掉了,就算出二手机也不会有人要的。不过你想要的话我之后寄给你。”
“谢谢。”
又是一阵沉默后,诸伏高明忽然问:“为什么忽然叫我诸伏警官?……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从在厨房切蘑菇开始,小树就忽然变了称呼,不再叫他高明哥了。
“没有!”知花裕树连忙说,他摆出认真正经的态度一板一眼地解释:“经过我的认真思考,我深刻认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给诸伏警官添了非常多的麻烦,做错的其实是我才对。”
“诸伏警官你一直包容我,我却在得寸进尺,这非常不对。高明哥这种称呼……”知花裕树顿了下,温和地笑了笑,“还是留给诸伏警官真正的弟弟吧。”
“我从未觉得你给我添过麻烦。”诸伏高明皱了皱眉,尽量放柔了声音,“我说过,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是你哥哥,一直都可以。”
拜托了,继续叫他高明哥吧。
他只剩小树一个亲人了。
知花裕树叹了口气。
所以他才说诸伏警官就是太好了,太好了,温暖得令他不想放手,甚至会对原本那个【知花裕树】生出几分嫉妒。
诸伏警官好爱他。
他们原本能成为很幸福的兄弟吧?
正因为这份爱意这么珍贵,知花裕树才不想要鸠占鹊巢,更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
他已经用debuff让这份干净的爱产生了污秽,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再错下去。
“诸伏警官,”知花裕树没有回应诸伏高明的话,转而说道:“我马上要去阿美莉卡了。”
诸伏高明一怔,“又要出差吗?不是刚回来吗?”
知花裕树摇头:“不是出差,是定居,我以后都不会再回霓虹了。”
不辞而别肯定不好,按诸伏高明找了【知花裕树】17年的这种执着来看,他如果忽然消失,对方肯定会继续找他,所以他要给此后的再不相见找到足够合理的理由。
诸伏高明看了他一会儿,略微泛着紫色的眼睛沉静地闪烁着微微光泽。
“我知道了。”他最后说。
比自己想象中接受得更顺畅,知花裕树松了口气。
就是不知道诸伏警官心里在想些什么,啧,偏偏已经没有【心声识别】的次数了,早知道就不在宾加身上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