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记录篇幅并不长,只有五页纸,但却是一段与正面记录完全不同又匪夷所思的经历。
通过盛修文的笔记,顾行驰得知他原本并不是勘察队的带队教授,而是科尔沁游牧研究所的研究员。因为勘察队的负责人在路上身体出了问题没法继续带队,他才被临时派遣过来充当负责人。
算上盛修文,勘察队一行共十二人,在当地向导齐望云的带领下来到萨布格尔主敖包,并在这里开展勘察工作。
盛修文主要负责主敖包的修复研究,他和这些学生都不熟,一开始也不好意思指挥这些学生干活,只偶尔会从其他小敖包叫个学生过来给他搭把手。
第一天过来的学生姓方,其貌不扬,但学习刻苦,不仅记录认真,还询问盛修文是否以后可以一直和他待在主敖包里。盛修文对于热爱学习的学生是欣赏的,自然点头同意。
就这样,小方没再去其他敖包帮忙,而是一直留在主敖包,和盛修文一起工作,偶尔其他学生过来问问题追进度,小方也从来不搭话,缩在边上整理自己的笔记。
时间一长,盛修文就渐渐品出了不对,感觉到小方在学生里似乎有些受排挤,其他人都不乐意和他呆一块。盛修文身为队伍的负责人,就找到这群学生里头头康同学,想问问具体是什么情况。
因为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教授老师,盛修文问的也挺委婉,先问同学们进度怎么样,又问生活适不适应,最后才问到同学关系。
康同学虽然被问得有点懵,但挠挠头实话实说:“挺好的啊,学校里我们是同学,出门在外就是战友,那关系都很好。”
盛修文就问:“关系好你们怎么不带小方玩?他一直就待在主敖包,吃饭都是啃馕饼,从来不跟你们一起。”
他这么问完,康同学就更傻了,他看着盛修文,想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盛老师,我们小队里,没有姓方的学生。”
“而且我们每次去敖包里帮忙时,都只有你一个人在,从来就没有什么小方。”
看到这时,顾行驰就猜测,出问题的应该是盛修文,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的幽闭压抑,他又幻想出了一个小方的人格陪伴自己,但这后面的内容,直接把他的猜测推翻了。
勘察工作在进行到第十五天,也就是盛修文找康同学谈完话的隔天,
康同学死了。
他被割开了喉咙,活生生把血放干,尸体被放在主敖包里,身上爬满了红色的虫子。
盛修文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这也是他平生第一次面对鲜血淋漓的死人,完全吓呆了。回过神来想赶紧报警,却在角落看到了蜷缩着的小方。
面对小方,盛修文内心其实是疑惑的,疑惑又恐惧,因为他无法判断是确有其人还是自己的幻想。
小方看到他后很自然地站起来,询问他今天要修葺的祭具物件,他的这份坦然淡定给了盛修文一点勇气,于是他指着尸体问小方:“这是不是你干的?”
小方歪了下头,好像不明白他的意思:“你在说什么,老师。”
盛修文几乎是咆哮出声:“还能是什么,人!康同学这个人是不是你杀的?!”
小方愣了一下,慢慢走到盛修文手指的地方——
干净的、空无一物的敖包中心。
“这里没有人啊,老师。”他望向呆住的盛修文,困惑地蹙起眉,
“而且我也没有康同学。”
“老师,你只带了我一个人来特尼格尔,没有什么康同学。”
看到这里,顾行驰感觉自己也要精神错乱了。
小方和小康,到底谁才是确有其人?!
顾行驰把本子翻得哗哗响,可再往后就全部都是空白页,笔记结束了。他感觉自己脑子麻麻的,仿佛看了一部悬疑电影,还是未完待续的那种。
沉沉呼出口气,顾行驰开始重新复盘,显而易见,如果本子上是两个人的记录,有些地方明显是说不通的。
比如正面记录者在第八天时盛修文的批注就消失了,后面也写明盛修文是去世了。
但是反面是盛修文本人记录的,他可一直好好活到了康同学去世的第十五天。
而且不论正面反面谁先记录,后者都能看到前者的笔记,这样的相悖错误自然也能发现,为什么会保留下来?
除非是,他们中有人希望后人能发现这些相悖之处,这些相悖的bug,可能是他们故意留下来的破绽。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破绽代表着什么?
顾行驰换了个姿势,呼了呼冰冷的手掌,重新翻阅着笔记,脑子里飞速列对比。
两面的记录各有不同,但也存在相同。
不同点在于,正面的记录出现了:1。别开灯,2。敖包内声音,3。队员高热,4。滴血消失,5。齐领队去而复返,6。青雅盛修文去世。
反面记录出现了:1。盛修文存活,2。不知真假的小方和康同学
共通点在于:康同学去世,身上很红,推测是血,被割喉说得通。
顾行驰手指点着本子,脑海中渐渐地捋出来一条线,他低头再次翻阅前后,发现这两个相悖的故事,如果不提记录者的身份,单纯当做是同一个人看待,其实可以前后连接成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是没有bug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