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这个,宋濂更关注的是他的神态、礼节等。
除了稍显拘谨,别的可以说都非常不错,显然是个有教养的人。
叉手礼更是让他心生好感。
本来他是想说几句开场白,比如勉励几句之类的,但想到马皇后叮嘱要敲打一下对方。
他又忍住了,只是微微点头,就大步走进牢房内部。
马钰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宋濂是来‘兴师问罪’的,能回应自己已经不错了。
之后他恭敬的请宋濂坐下,又倒了一碗热水奉上。
嘴里还诚惶诚恐的说,条件简陋请潜溪先生勿怪云云。
宋濂自不会在意这些,反倒对马钰的教养更加满意。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内心里不知不觉间已经转换了身份。
不再是来兴师问罪的太子老师,而是来考较晚辈课业的长辈。
不过他并未忘记此行的目的,再加上还有马皇后交给的任务,他也没有多说废话。
脸色严肃的道:“孔孟为本,管荀为用,是你说的?”
马钰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直接,不过他也早有准备,面色不变的道:
“一点浅见,惹潜溪先生笑话了。”
他态度恭敬,宋濂即便是想挑毛病都不知道怎么下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四书五经你治了几部?”
马钰惭愧的道:“家中长辈说我尚年幼,正处在认识世界的年龄。”
“只泛泛的教我了解了一些经书真意,并未深入学习。”
“本来是等我心性略微成熟,找到自己的路再教我治经,只是……”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悲伤之意。
宋濂心中不禁生出怜悯之心,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而且对马钰长辈的教导方式,他也有些惊讶。
现在主流的教育方式,就是先背书。
字都还没认全,就得先把经书背下来,等背熟了再回头去学习经意。
正所谓,读书百遍,其意自现。
马钰的长辈先教他认识世界,然后再去治经,可以说与现行理念截然相反。
不过宋濂倒是没有批评的意思。
每一家都有自己教授子弟的方法,外人不了解其中道理,最好不要随便发表意见。
可是……
“既然未治经,岂可对先贤真意妄加评判。”
马钰精神一振,终于要进入自己擅长的领域了。
面上依然保持谦恭,说道:
“正因为我没有深入研究,所以才能更公平的评价先贤之意。”
宋濂眉头微皱,这个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但也让他很是不满,太无知狂妄了。
马钰自然能看出他的态度变化,不等他说话,就接着说道:
“我家中长辈曾经给我讲过一个道理。”
“人就如那桑蚕,蚕食桑叶长大成虫,然后吐丝把自己包裹在茧里。”
“对于蚕来说,茧就是整个世界。”
“人通过学习得以成长,所学的知识就犹如那蚕丝,一点点将自己包裹。”
“最后我们只能看到蚕茧内的一隅之地,不见外面的广阔宇宙。”
“我家长辈称之为信息茧房。”
“这些茧房有些是自己织的,也有些是在别人干涉下所织成。”
“只有突破茧房,才能化茧成蝶,窥见宇宙之广阔。”
“也正是因此,我家长辈才先让我泛泛的认识世界。”
“这样将来我治经时才不容易被经书之意所困,就算不小心掉进茧房内,也有更大机会破茧而出。”